噩耗是一叠叠一重重的,国内悲声不断哀鸿遍野,有的人还试图再挺一挺救一救,而有的人则终于心灰意冷决定远走他乡——譬如季公子与孟柯,1931年下旬便一同从昆明来了一趟上海,专程为与老友辞行。
“我们要到香港去了,”季公子淡淡一笑,眼中是昭然的苦涩与消沉,“恰巧小柯有部电影要到那边去拍,我便索性陪她一起。”
“往后……大约也不会回来了。”
说末尾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头微微低下,看起来像是很愧疚似的,也许此刻的他总觉得自己像个懦弱的逃兵,却又不得不逃、不敢不逃。
“也好,”徐冰砚的语气则是淡淡的,他这个人一向对自己很苛刻、而对别人又总是很宽容,“去了那边就好好休息。”
顿一顿,又扫了一眼老友右腿空空荡荡的裤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郑重地说:“已经做得够多了。”
这是宽慰人的话,谁都知道他是真心的,偏偏却勾起了季思言的情绪——他一把抓住了老友的胳膊,紧紧看着他问:“那我们一起走?”
“你跟清嘉带上孩子,跟我们一起到香港去,小柯也一直惦记她的白老师,这样不是很好么?”
“这里你还没待够?不觉得喘不过气?”
“几年前总统还亲自去日本签《对日宣言》、大谈中日亲善呢,现在他们就能醒过神来了?”
“何况他们根本不会用你,你留在这里又能帮上什么忙?”
“国家只会越来越烂!烂到无可救药!”
“不如现在走吧!趁现在还能走!”
他一句一句地问、一句一句地说,声音越来越大,坐在他身边的孟柯轻轻拉住了丈夫的手臂,眉头同样忧愁地蹙着,既像是想劝慰他,又似乎只是在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