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不必自己思考,因此永远无法求得关乎道路的答案,”他给了她解释, “这自然要算舍本逐末,是逃避无疑。”
这又是令人感触极深的话。
白清嘉忽而想起,当初皖南的战事结束之后她和他一起乘火车回上海, 在路上头一回听他说起了方先生为他拟的字、以及那字背后的渊源典故;当时他便说自己担不起这个名字, 还说让自己的恩师失望了,她不解其中的曲折、他却回避不说, 而如今他的心门似乎终于对她完全敞开、愿意对她袒露这些难以言说的晦暗和软弱。
——可她却不喜欢听他这样自轻, 甚至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反驳道:“这怎么能算逃避?任何一条路都需要有人去走,倘若你不来做这个将军、那该由谁来做?徐振?冯览?还是什么欧阳峰?”
“你已经尽力了!”她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何况在我看来这条路根本不比别的路轻松——那些凭一张嘴一支笔说这个写那个的所谓名流大家, 哪一个能像你这样抛下一切从头来过?他们倒是大胆敢轻言‘道路’,可最后又有哪一个说对了呢?”
……义愤填膺。
他看她真是动了气,于是反而要倒过来安慰她了,一边无奈地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 一边又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怪我不该再提……”
“什么不该再提?”她却更不满,还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就是说得太少,什么都憋在心里才会难受!”
顿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软了一些,小声嘀咕:“不过现在我总算晓得你在想什么,这还是好的……”
他听见了,摇头笑了笑,没过一会儿又听到女人问他:“那往后呢?往后你还会再信什么主义么?”
“心中无所信的人总会过得更艰难的,”她的神情又显得有些哀愁了,“譬如那些过多了苦日子的人总要信个教奉个神来安慰自己……主义什么的有时或许也是差不多的作用,再不济也能帮人找到些同样相信的伙伴,不至于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