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从旁看着, 深恐众人的围观会给将军带来不便,万一让他在怒极之下再惩处自己未能及时报告太太有孕的罪过那就不好了,于是便殷勤地在身边劝:“将军请先带太太上车吧,太太已有身孕, 恐怕不可久站。”
这番思虑颇为周到,可惜却是百密一疏。
——诚然回家之后将军可以免去被人围观的窘迫,可他太太的脾气也因此更有了发作的余地,重逢的喜悦早已被意外冲淡,此刻白清嘉便自觉是全上海滩最委屈的人,连着几个月没掉的眼泪如今是一股脑儿冲了出来,跟七八月决堤的黄河水也没什么分别。
“你为什么要瞒我?”
她一边流泪一边控诉,人都哭得有些抽噎了。
“……你是打算吓死我?……我有几条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其实她又哪里只是在哭这件事呢?
担忧与后怕自然是她流泪的理由,可难道漫长分别后的庆幸与慨叹就不是了么?她在他面前永远是任性的,远没有在学生们面前的沉稳、也没有在小姑面前的宽容,她只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节制地对他发泄自己的坏情绪,要他对她的伤情和憋屈照单全收。
他也知道她的,两人都认识多少年了,他早就习惯了她对自己特殊的苛刻,何况现在她已没有亲人在身边,除了对他、她又能再跟谁撒娇呢?
“我只是怕你知道以后太担心,知道了又见不上面,不是更容易多想?”他叹息着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反复解释,“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这都是来来回回说烂了的话、早就没了效力,她于是依然哭得凶,美丽的眼睛都肿起来了;他叹息了低头亲吻她的眼睛,一双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手此刻正轻轻轻轻地抚摸她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