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蕴灵不卑不亢,她虽立在下处,可行为举止却让人觉得她才是上位者。苏姨娘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许蕴灵喊她的一声姨娘。
自姚氏去世后,苏氏掌管许府多年,在府里威势甚重,虽然还是姨娘的身份,可许府的下人哪一个见了她不得叫一声夫人。
许蕴灵的这声她听着刺耳,像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似的。
一抹厌烦和嫌弃自苏姨娘眉间一闪而过。她素来不喜这位正房留下来的嫡女。要不是许总督在姚氏临死前许过重诺,大姑娘笈笄前他不会有别的夫人,恐怕早几年她就抬成了正房。
苏氏往池里撒了一把鱼饵,她姿势没变,连个正眼也没给许蕴灵,漫不经心地说:“大姑娘,春桃是你院里的丫鬟,本该管不到我头上。但她专程跑来要我主持公道。我掌着许府内院,少不得公正办事。春桃方才仔细告诉我了,这事儿是你错了。大姑娘,你给春桃道个歉吧。”
苏姨娘理所当然的语气,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许蕴灵倒是觉着可笑。要她一个当主子的给恶奴道歉,这事儿搁别的府简直是闻所未闻,偏偏在枫眠苑,像是再正常不过。
许府里的下人动不动就将她踩在脚底,看来是这位苏姨娘带头当的好模范无疑了。
“这不妥当吧。”许蕴灵双手拢在袖子里,似笑非笑,“我好歹是我爹的女儿,许府正经的嫡女,给一个做错事的下人道歉,这算哪门子道理?”
苏姨娘喂鱼的手一顿,终于转过头来正眼看许蕴灵。这一眼,竟是让她彻底惊讶了。原先她当春桃在胡说八道,大姑娘一个不爱说话性子古怪的小丫头能可怕到哪里去。但现在她有些相信春桃的话了。许蕴灵明明还是眼前的人,可人却像是脱胎换骨了般。一场大病下来,难道大姑娘脑袋烧清醒了?
不过许蕴灵到底是个小丫头,苏氏不耐烦和她掰扯,随口糊弄道:“大姑娘,你昏睡时一直是春桃在照顾。而且这丫头是我千挑万选的,做事妥帖很少出错。大姑娘你恐怕是误会了。”
这是怪许蕴灵无理取闹了。许蕴灵看着苏氏,却是问了一句:“人是姨娘挑的?”
又是姨娘。
苏氏心气不顺,但也不好冲许蕴灵发火。许蕴灵还是许府嫡女,按正常规矩,她一个当姨娘的还得礼让几分。而且为着正房的位置,她也不能对许蕴灵太过分。
苏氏扔了鱼饵,长叹一声,“大姑娘,你不当家,不知道府里下人近来紧缺,为了扶风苑不缺人伺候,我可是原本将纯儿院子里的丫鬟拨给你了。春桃许是手脚不利索,不小心犯了错,大姑娘你何必那么较真呢。”
苏氏的意思是说许蕴灵不识抬举了。
“不较真恐怕我连命都要没了。”许蕴灵抬手咳嗽了两声,她语气虚弱,出口的话字字清晰,“春桃我用不起。一个颠倒黑白,天天偷换主子吃食,使唤主子的丫鬟我不敢用。今天她敢拿热水兑药材给我喝,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敢在我水里下砒|霜。人既然是姨娘指派的,劳烦姨娘自己领回去吧。”
“怎么着?听大姑娘的意思,怎么像春桃是我派来害你性命了?”苏姨娘拉下脸,“我一番好心好意,不求大姑娘你惦记感谢,但也不能平白顶上谋害嫡女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