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试戴了一下手镯,便重新装了回去。
抬眸间,发现车子正拐过一个岔路口,她微微愣了一下,问陆川:“走错了吧?”
陆川走的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没。”
一手把握着方向盘,陆川偏头看了她一眼,“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陆川却没回答,只笑了笑,转移话题问:“明天什么日子,不记得了呀?”
2月14,明天是2016年的情人节。
江沅想着想着就笑了,“怎么,你还给我准备着惊喜?”
“那不必须吗?”
他说话,神采飞扬。
江沅也就不多问了,安安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发短信告诉江晨希,她可能会回去晚点儿。
自从2010年暑假那件事后,江晨希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人生的指向标,对她说的话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收到短信后很快回了一条,说是自己在家,让她不用挂念。
江沅也就不再操心了,她调低了副驾驶座位的高度,很闲适地躺了会儿。
正月初六,安城街道已经热闹开了,隔着挡风玻璃看出去,下午的天空是青灰色,因为一场雪过去没多久,城市中并未雾霭阴霾,一切都显得崭新而干净。
车内开了暖风,江沅抱着胳膊,渐渐地,发现这条路有些眼熟。
是曾经,她走过无数遍,去往安城九中的路。
陆川要带她重回校园?
下意识地,她就偏头瞧了一眼。
陆川正开车过红绿灯,头都没回,也感觉到她的注视,淡淡地笑着问:“知道要去哪儿了?”
“学校今天开学了吗?”
江沅问。
“换了个校长,高三生明天就要开始补课了。”
“好吧。”
两个人聊了几句关于学校的话,再没几分钟,车子便驶到了安城九中。
陆川没将车子开进去,熄了火,停在了校门口路边的辅道上。他穿了大衣走出驾驶室,绕过车头,自副驾驶外面,帮江沅打开了车门。
——像一位真正的绅士那样。
江沅听了他的,穿黑色毛呢裙和牛仔裤,外面也套了件黑大衣,陆川开门的时候,她正在将红包和玉镯往储物格里面放,被灌进来的冷风激了一下,手指又一顿,偏头问陆川:“放这儿应该没问题吧?”
“没事儿,谁知道你车上有什么。”
“也是。”
江沅一本正经地将红包玉镯藏好,微微低头下了车。
天气冷,两个人都戴了口罩,手牵手,慢慢悠悠地往学校里走。
明天高三生补课,下午这会儿,有些住宿生已经来了,三三两两地自校门口进进出出,许是因为几天没见,彼此交谈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热切的笑意,要让人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高中毕业后,江沅再没回过安城九中。
一边往学校里走,脸上带着微微新奇的表情,打量记忆中的一草一木。
“东子。”
陆川突然一声喊,吓了她一跳。
学校假山喷泉的边上,木熹微正盯着“人贵有志、学贵有恒”的八字校训看,也被吓了一跳。她旁边,褚向东猛舒一口气,笑着喊了声“川哥。”
尔后,抬步便朝陆川走去了。
木熹微放假后,他们一家人便回来安城了。
初二那天,褚向东陪着她去了一趟欧阳家,再就没怎么走亲戚。可遇到过年,木熹微和褚敏学的存在,根本上瞒不住。最近这几天,褚向东的父母一天光电话就接到不少,这年头通讯方便,亲朋好友们从各种地方听了各种版本木熹微和褚敏学的事儿,打电话过来势必三连问——
儿子结婚了?
什么时候结的?都不通知,太不够意思了。
婚宴什么时候办?等着喝喜酒。
木熹微和褚敏学回来后一起住在褚家,公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打电话的时候反正没避开两人,如此这般过了几天后,今天中午,送走一帮亲戚后,褚向东的母亲就试探地问起两人,五一或暑假办一下婚礼,行不行?
木熹微沉默半晌,同意了。
这一桩婚姻,仿若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她从坚持形婚,到不忍孩子伤心向同学朋友承认褚向东的存在,再到一家三口能很正常地一起上街买东西,不知不觉中,她和褚向东,就过成了普通夫妻的模样。两个人一起给孩子洗澡,开始睡一张床,有时候早上睁开眼睛,她发现褚向东一条胳膊隔着被子,搭在她的腰上。
更亲密的,倒是没有了。
褚向东的父母,多少能猜到点他们的状况,偶尔,葛汀兰会不动声色地撮合两人。
比如今天——
他母亲以明天情人节为由,让褚向东带木熹微出去过二人世界。
褚向东无奈地应了,开车带木熹微出来后,一时却没什么主意,在街上瞎转悠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经过九中门口了。看见校门开着,褚向东心血来潮,说是已经到这儿了,不如下去转转。他将车子停在校门外,便和木熹微一起进了学校。木熹微看着校训发呆,他无所事事,抬眸就看见陆川了。
大步走到两人跟前,褚向东笑着打量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调侃说:“怎么,故地重游呀?”
“你能来我不能来?”
陆川没摘口罩,挑起的眉眼却昭示着心情不错。
“哪儿呀,我可没说!”
褚向东耸肩,跟陆川贫了两句,身后的木熹微也就走了过来。
江沅摘下口罩,看着她笑,“真够巧的?”
木熹微笑意浅浅,“我们开车正好经过这儿。”
她的生活里多了褚敏学、褚向东,甚至还多了公公婆婆,因为放假了就会带儿子玩,社交圈也没有以往那么封闭了,整个人的状态,也比之前看上去柔和许多。
四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陆川和褚向东走在前面,压低声音问了句:“最近怎么样?”
很显然,在问他和木熹微的状况。
褚向东唇角一撇,“就那样,勉强过得去。”
他性子也成熟了不少,不再和以往一样,别人问一句,恨不得答十句,很多事也更喜欢放在心里,自己琢磨。陆川便没有多问,溜溜达达地,上了教学楼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