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一刻的感觉,仿若五雷轰顶……
她忘不了欧阳家一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那几乎是她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却是她咎由自取,她没脸怪任何人,只能假装冷淡,不在乎,躲进房间。
那几天,无数次,她都想过死。
可却没那个勇气。
父母和姐姐已经去世了,他们木家,就剩下她孤身一人还在世间。她从小也很怕疼,胆小到没有寻死的勇气,大脑一片空白,不停地在网上搜索流产的各种事情。搜着搜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淌了下来,她不敢轻易地打胎,害怕以后真的不能生,害怕孩子有灵魂,怨恨自己,害怕很多很多,恐惧将她淹没。
她有想过,大不了以后不结婚,反正欧阳昱不喜欢她,她对其他男生,也没什么感觉。
怀着的是他们木家的血脉,她的小孩,她毕业后自己抚养,相依为命也能过。
只能说,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怀胎十月,这件事是一个被捂得很严实的秘密,学校里,她只能独来独往,像做贼一样,随时担心着被人发现,晚上经常睡不着,孩子越大,这一份恐惧越严重。她看着自己肚皮上,爬了一道道丑陋的妊娠纹,晚上一次一次的起夜,想象着以后的生活,心里只有绝望。
再后来,孩子终于要生了。
她以为可能会解脱,却没想到,产前种种检查,产中种种痛苦,完全不是她能承受的。四仰八叉跟一只待载的动物一般躺在产床上任人宰割,被护士呵斥催促的时候,她的人生,再没有了秘密、尊严、遮羞布。
世人都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她不觉得,她怨恨这个孩子,怨恨自己,怨恨褚向东、欧阳昱,甚至在她产后第二天,就枉顾她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催她母乳的欧阳伯母。
让她在别人,哪怕女人面前再袒露身体,她实在做不到,感觉不如杀了她来得好。
她对孩子不闻不问,出了月子后就急忙回了学校,这几年,一直将学习当成人生里唯一一件事,也只有沉浸在学习里的时候,她才能短暂地喘一口气。
自私也罢,冷漠也罢,她就想要这样的人生。
没有孩子,没有感情,没有男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无数次想,如果再让她回到五年前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选择生下孩子,哪怕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都无所谓。
这个孩子,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荒谬又可笑。
看着天花板,木熹微的脸色,称得上冷酷了。
欧阳昱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又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敏学的户口在我家,就决定让他这样无父无母地生活下去。熹微,这好歹是你……”
“不是。”
木熹微骤然打断他,一字一顿道,“他不是我的孩子。”
“刺啦——”
门口轻微的声响,引得欧阳昱侧目,他抬眸看去,顿时愣了,“敏学?”
欧阳敏学在他提起向东的时候就回来了,很敏感地,察觉到欧阳伯伯好像在说他,也不敢跑,不敢发出动静,贴着墙根站在门边,听着两人讲话。
这会儿,突然被欧阳昱唤了一声,整张脸都涨红了,胆怯地唤:“伯伯。”
欧阳昱看着他,觉得头疼极了。
欧阳敏学却已经走了进来,低着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慢慢地走到木熹微床边,好半晌,才抬起脸,小声却充满渴望地问:“微微阿姨,我是你的孩子吗?”
他感觉到了,阿姨好像不愿意承认他。
可他真的太想要爸爸妈妈了。
这一幕,让木熹微也猝不及防,她怔怔地看着站在床尾的小男孩,搁在被子里的一只手,忍不住攥紧又攥紧,指甲陷进手心嫩肉里去,那种尖锐的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摇摇头说:“不是,你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哦。”
站在她床边,欧阳敏学又低下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欧阳昱简直要被气疯了,一手揽了欧阳敏学的肩膀,直接将孩子带了出去。
护士过来换药,先前去了水房的护工也正好过来,欧阳昱便没有再管房间里的事,领着欧阳敏学到了外面一排椅子跟前,让他坐下。
“伯伯,微微阿姨是我妈妈吗?”
看着他,小孩子几乎要哭了,却没掉眼泪,又问了一句。
欧阳昱心酸的不行,抬手揉着他头发,笑容很勉强,“不是。你听见什么了?”
“向东是东子哥哥吗?”
欧阳敏学又问。
这孩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心思比谁都重,两个问题,都是一下子问到点子上,可欧阳昱有什么办法,木熹微的状态,他一直觉得有问题,可能从怀孕开始,她就有问题了,经常会给人孤僻阴郁的感觉。可他父母在安城,不可能过来陪她念书,他身份尴尬,也没办法距离她太近,去当一个知心哥哥。
她怀孕生子,过程辛苦,谁都知道,可这种苦,却是旁人无法设身处地感受、替代的。
从她做下那个决定开始,这一切,都注定要她自己承担了。
联想到她刚才的反应,欧阳昱几乎放弃揭开欧阳敏学身世的打算了,他怕刺激木熹微,也怕木熹微的态度刺激到孩子,孩子还太小,正是树立认知的关键时期……
欧阳昱笑起来,“是东子哥哥,不过我们刚才没说你,乖,别想太多了。”
“难道我真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小孩子这句话,带上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