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长了。这句话是安然前脚踏出医生办公室,后脚还没跟上时飘到耳朵眼儿里的。声儿不大,刚好掌握在她能听到的范围。
医院是个什么地方,视钱财如粪土,拿命堵人性的地儿。从来不听你嘴上说的,单凭家属看到缴费单时脸上的表情,基本就能断定出患者以后的人生走向。
医生的眼睛最毒,能瞧不出来了么,眼下除了那个一心求死的,也只有安然是真心希望老太太能好起来的。可就偏偏她这么想最不顶用。换成其中任何一个有她这想法,老太太存活的几率都会比这大。
安然的怎么想的,当然不顶用。她连自己的去处都决定不了,咋决定别人的。老太太回家了,这次安然的眼睛瞪成什么样儿都不管用儿,人连话儿都懒得跟她搭了。
床上一躺,俩眼一闭,你爱咋瞪就咋瞪。
回去之后,老太太又不说话了。人倒不糊涂,就每天躺在床上,有人进去她就睁眼看看,看完再闭上。你喊她,问她好不好,她也不回,就跟没听见似的。
其实,她是听见了的,就不愿往你这分神儿。指不定蓄着力又合计啥呢。安然想。
老太太真能合计啊,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还跟这合计呢。还有啥合计的,人都给合计出院了,安勇辉的钱也给省下了。还有啥值得她这么合计的。安然想不通。只盼着她快别想了,把这精力省下,留着日后好好活着多好。
安然太怕她合计来合计去把自己给合计没了。
老太太从院里出来三天了,这三天安然只负责伙食。一天三顿,饭做好盛出自己那份儿,其余的就都给端到奶住那屋。往床边小矮桌上一放,碗筷摆好,也不多话,看一眼老太太就出去。之后的事就是安勇辉负责。吃喝拉撒的全不用安然。除了上厕所,安勇辉一步也没离开过。
做完饭收拾利索了,安然就搬个小櫈往院子一坐,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远处的山。看够了就想,想奶没摔之前那万无一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