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林展元自告奋勇去照顾伤患。
谢亦朝沉默须臾:“累了吗?”
“不累。”舒清晏摇头,“外面情况如何?”
谢亦朝手指略动,没有任何语调道:“就那样。”
“师兄,心情不好吗?”舒清晏观察片刻。
谢亦朝站起来,拽过他的手,走出房间,来到留有光秃秃树坑的院子。
此时,天蒙蒙早起了雾,视线远一点便都是看不见的,影影绰绰能描个山头,也不知是不是太熟悉,下意识随着记忆描摹的。
树坑里竟是长起一棵小树芽,嫩绿的叶上挂着透明露珠,悄无声息地落进泥土里。
“老树走得突然。”舒清晏主动拉过谢亦朝的手蹲下,手指戳了戳树芽,“我在坑里找到一点树根,洒了丹粉和你给我的灵泉水,你看它长得多好。”
谢亦朝与他肩并肩,凝视坑里的树芽:“等两天我们就要走了,你慢慢长……”
长成百年老树那样,肯定比百年老树要活得久。
舒清晏有些讶异,后一想现今的潘林镇确实住不得人,他稍微明白谢亦朝不愉的情绪所在,住这虽不久,但用的心却是真的,竟是在不自觉中生起留念。
他自己不也是早就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么。
舒清晏想到自己望见院中陡然不见的百年老树时,蕴起的不明心思,一棵树罢了,有何可在意的?
他又戳了戳小树芽。
“现在收拾行李么?”他问。
谢亦朝:“嗯。”
“好。”
心情变好的谢亦朝在人即将离开的掌心中刮了刮,惹得对方朝他瞪一眼,耳尖却红了,急匆匆溜回屋不给他看自己的窘迫。
谢亦朝耸肩,往厨房去了。
院里菜地的菜已不能食用,他只能使用储备在芥子空间的食材,所幸足够充足。
他取出清菜,洗了切好,切得非常稀碎。
从异空间招出灵泉水瞬间被他烧得滚烫,抓了一把粳米和一点糯米丢陶罐里,他的手指捏了一个简单的法诀,备好的清菜在最后放进去,闷了几分钟。
揭开盖子,香糯米香扑鼻而来,里面夹杂了一丝丝蔬菜清香。
小火煨着,他倒是发现一颗硕大饱满的番茄,颜色红润得剔透,是他在深山里用聚灵阵种的,由于吃腻扔到芥子空间里吃灰。
他做了个拌西红柿,酸甜可口,符合舒清晏的口味。
又切了藕丁,将锅烧热,舀一小勺雪白的猪油,下干辣椒、蒜超香,再加藕丁翻炒,一股子香味溜进鼻子里,本来不感觉饿的肚子也觉得饿了。
早饭简单弄好,谢亦朝招呼舒清晏、林展元、筑基修士用饭。
伤重的筑基修士名单溢,起初听到谢亦朝的话还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结果居然是真的,元婴大佬为他们洗手作羹汤。
林展元适应倒是不错,不过仍有些坐立不安,再神经粗大,他也能看得出来,这顿饭到底是为谁准备。
四人没有同坐一桌。
谢亦朝单独和舒清晏共用早餐,免得那两人饭都不会嚼。
接下来就是收拾房间了,他们得尽快搬离潘林镇。
潘林镇的雾随着阳光袭来渐渐散去。
收捡好行李,谢亦朝一点一点检视住了一个月不到的房子。
和院中的葡萄架、露天厨房、菜地、烤窑……
在要推开院门时,他扭头对着那棵树苗挑起半边眉毛:“走了。”
咿呀一声,门合上了。
小树苗摆摆身子,继续沐浴着阳光。
……
平安抵达潘林镇外。
仙门弟子和世家弟子的动作挺快,已经建立起临时避难所,离潘林镇五百米外,此间魔气残留极少。
陆陆续续到来许多宗门修士,离潘林镇较近的普通宗门弟子来得最多。
六大宗门之一的洞庭观居然也来了几人。
不过想到进入秘境有洞庭观弟子,倒也正常,君不见桀骜傲气的君华世家都来人了,逐月楼花重锦是因自己女儿,接到女儿便暂时离开,不过后面会派逐月楼弟子过来,临苏仙门是南洲代表,发生这么大的事,必须来主持局面。
受到侵蚀的平民正被他们拔除体内魔气。
谢亦朝把杜大娘和她儿子加上狗交给他们庇护,单溢也留了下来。
至于昏昏沉沉的柳弄顾,谢亦朝选择带上,对方经过搜魂没有死,却是不知会不会变白痴。
母山鸡待在异空间里。
“你要想回家,就回去吧。”谢亦朝看向被自己强留在潘林镇做苦力的林展元。
林展元一愣,在外久了都要忘记自己的老爹了,忽地提起就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来。
“可陶岁……”他有些犹豫。
“我会送他回陶家。”谢亦朝说,停了停,“你家也在鹤嘉城?”
林展元:“是的。”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谢亦朝。
林展元笑道:“也好,照顾陶岁和柳老板的事就交给我吧。”
既然要去鹤嘉城,还得顾忌伤患,林展元去寻了两辆马车,皆是内里装修豪华的马车,待在里面绝对舒适,再慢慢赶路就行了。
“格拉格拉”
车轮辘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一大一小两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后面跟着家仆和驼行李的驴。
与谢亦朝的马车汇合在了一起。
他们现在走的山道,算是平缓宽敞,沿路风景却是没什么好看的,稀稀拉拉乱长着杂草。
渐渐天色暗了。
后面跟来的马车已经准备好野外露宿的家伙什,有条不絮地生火做饭。
谢亦朝这边也停下行驶。
一股焦糊面香飘来,是那些人拿出准备的烙饼正放在火上烤。
雇佣的马夫动作麻利地生火,温度是越来越低了。
谢亦朝和舒清晏出来透透气,自然舒清晏的样貌经过遮掩,应是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展元拿出药让马夫熬煮。
舒清晏自耳坠——谢亦朝恶趣味送的单只吊坠耳环,单纯的人以为他只有这个储物空间物品了——里尽量自然地取出食物。
谢亦朝视线溜过对方耳下华丽的红宝石,称得皮肤更加雪白,皓腕微动露出同色系的满月,他很是满意地勾唇,表面不动声色地搭起吊锅煮羊奶,加了杏仁去腥。
“他们在看我们诶。”林展元兀地出声,他和谢亦朝都没有进行什么掩饰,又不是舒老板那样的天姿国色,勾动不了别人的觊觎坏心,结果依然得到些注意。
谢亦朝抓住舒清晏微凉的手,合拢在怀里:“不用关注。”
很快,那边收回目光,约莫是在评估他们的危险性,觉得大概不是坏人,不用特别担心。
看着黏糊的两人,林展元目光游移瞬,心里不知在嘀咕啥,表情贱贱的。
遭谢亦朝一脚踹了屁.股墩子。
舒清晏暖和起来的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坠,又移到自己胸前,按住略显急促的心跳。
“我去喂陶岁喝药。”林展元想你们是好兄弟,我也有,才不羡慕呢。
谢亦朝:“滚。”
另一边倒是发生点小插曲,便不曾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连合布庄掌柜的千金,长得可真貌美。”
“怎么,春心萌动了?”
“自然是想,攀不上啊。”
“我听说那娇娘已经订亲了?你可收敛点。”
“知道了知道了。”
说话的是几位形状懒散的男人,和衣着统一的家仆不像是一路人。
被提醒的那位满不在乎的态度,贼眉鼠眼地凑在同伴耳下嬉笑说着什么,霎时几个男人都哄笑出声。
正出来透气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应是听到这些碎语,急急进了车厢,那位贼眉鼠眼的男人猥琐地看了眼她窈窕的背影。
深夜,除了柴火滋裂声,一片寂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挲动静,浅眠的谢亦朝清醒过来,他转头看一眼睡在身侧的人,小心地起身。
撩开幕帘,见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向被家仆守着的马车摸去。
谢亦朝揉揉眉心,这是要做甚?
守夜的家仆拦住了男人。
“老大哥,行个方便,我闹肚子得去解决解决。”男人一贯的无赖谄媚。
“想去解决,可以去那边。”守夜家仆显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并没有多说,指了一个方向。
“好好,谢谢大哥了!”男人捂着肚子跑过去。
没多久,男人就回来了。
谢亦朝调息打坐,却是没有要继续休息的意思。
篝火逐渐熄灭,每人都睡意朦胧。
一道娇俏身影绕过自家的仆人,没有任何声响地融入了黑暗。
紧接着之前说闹肚子的男人悄悄跟上。
谢亦朝思索片刻,也动了身,只是有些好奇。
那个姑娘算是出生大户人家,还可能订了亲,何以和这无赖般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师兄?”睡熟的舒清晏竟是醒了,身边少了谢亦朝的暖意,缺乏安全感般地冷醒。
谢亦朝脚步一顿,伸手去理理舒清晏睡乱的发:“再睡会儿?”
“睡不着。”舒清晏摇头,目光流连至谢亦朝身上,“你要去哪儿?”
谢亦朝心里似被他的目光撩了爪,酥酥麻麻,今夜的清晏莫名有些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