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在上书里,辞去了后将军的职位,放弃一切封爵,只求当一都尉,去到他苦心经营过半年的北凉郡,镇疆戍边。
他走的时候,朱晏亭去送了他。
是时已近深秋,长安北面官道上晨雾浓厚,路旁林木深染秋黄,黄沙漫道直往北延,通往广袤荒原与云天交汇处,天际混沌不明。
李弈行李简薄,只有一匹马,一封调令、军牌,一个简单的包袱,没携带仆从。
朱晏亭来来回回检视之下,总觉得不放心:“边地苦寒,厚衣裳总该带一件。”
“殿下放心,军中都有。”李弈笑道:“原先在楚地迁来长安,想着关中风大,带了许多厚衣,后来也没用上。不备也好,临了再置办。”
见她面含忧色,目中留念,神态大是不舍。
心中也为离别牵痛,只觉秋凉侵入肺腑,久久未言,再启口时,眼眶已红了。
“殿下担忧什么呢,我此去又不是赴苦寒徭役,是走马上任北凉都尉,封疆大吏,两千石官,哪能冻着寒着?”
看她还怀着身孕,恐在秋风里受寒,忙劝:“快回去吧。”
但朱晏亭只站在原地,迟迟不行。
他只得硬起心肠,长揖相别,牙关泛腥苦咬别辞,手握的粗绳辔几乎将掌心磨出血,喉咙翻滚数遭,也只道出“珍重”两字。
霍然翻身上马,飞蹄扬起黄沙,只听得官道上一道蹄音零落,他扬鞭疾驰,一人一骑,很快叫晨雾隐去。
风吹散雾时,只剩下一道北去之途,像一把黄森森的铜剑。
……
李弈此去,十年未归。
尾声
元徽二年十一月,皇后早产,于椒房殿诞下皇二子,初时羸弱,太医多以为不能养,后竟健壮,帝赐名“晏”,是为高宗。
当年,岁节朝贡,天现祥瑞,彩云绕长安,经月乃散,遂易年号为“光朔”。
光朔元年三月,太子少傅公孙行拜御史大夫,同年六月,拜相。
光朔元年九月,北凉都尉李弈率突骑北征,经月,大克,斩首三千还,封爵五大夫。
光朔元年十二月,皇二子齐晏获封会稽王,邑万户。
光朔二年,帝大散宫室,广遣掖庭,诸夫人未侍君者得返家再嫁,内庭于是轻简,遣仆千人,赐还家,削减内嬖,沧池为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