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假凤虚凰3

芸豆脸色发白,推门而出:“公主已经休息了。这是做什么?”

侍卫头领上下打量她,认出是以前伺候秀女的芸豆,道:“陛下遇刺,各宫皆有人值守,唯此处荒芜偏僻,最适合藏匿。冒犯了!”

他身后三四个侍卫推开芸豆,鱼贯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其中一人用火把点亮烛台,大步走向床榻。

芸豆不敢上前,惊呼道:“这、这……公主乃是陛下嫔妃,你们怎敢……”

“芸豆?出什么事了?”声音微哑,似乎是刚从梦中醒来,尾音轻快上扬。

侍卫停住步伐,握紧火把。

床帏后人影微动,一条雪白手臂撩开床帏,露出一点缝隙,看不清里。

腕上几根金镯如同某种束缚锁链,随他动作轻晃,发出轻细响动。

侍卫眼睛落在那皮肤上,一时呼吸急促。

都说今天来了个西域美人,皮肤比她们那儿的牛奶还白。

侍卫大多是底层行伍出身,谈话聊天粗俗下流,说陛下一碰,就能叫那美人噤声痛呼,在雪中留下大片杂乱红印……

芸豆扑上去,抓着蒋星手臂塞进床帏:“公主!是宫中侍卫搜查。”

“搜查?”蒋星奇道,床帏后的影子歪了歪头,“出什么事了?”

不待芸豆回话,他语带笑意,信任道:“宫中侍卫能为陛下做事,定然是人中龙凤,想必不会做出逾越举动。”

蠢蠢欲动的侍卫听了这话,好似真成了蒋星话中的重要人物,轻咳两声,连语调都客气不少:

“公主见谅。陛下遇刺,那贼人不知所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陛下遇刺?”

蒋星焦急道,“有没有出事?”

他撩开帘子,动作太快,芸豆根本来不及制止。

侍卫双目圆瞪,一双眼睛挂在蒋星面容上下不来。

屋内蜡烛年生太久,火光昏暗,加上火把也照不透厅堂。蒋星黑发落在洁白底衫上,发尾卷曲泛着微光,如同丝绸。皮肤柔亮白皙,半隐在床帏后,宛如某种隐秘邀约。

蒋星眼睫微颤,紫眸中满是真切忧心:“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陛下?”

他身份尴尬,照理来说是不得擅自行走宫中……可侍卫晕了头,满心都是想多与他相处片刻,心一横,道:

“自然可以,公主担忧陛下乃是一片真心。且此处不知是否有贼人藏匿,并不安全,陛下定能体谅您。”

蒋星眉眼柔和弯起,笑说:“多谢,且等我片刻。”

芸豆暗恨这侍卫多事。蒋星不去见皇帝也就罢了,说不准哪天陛下就忘了有他这号人,这下好了,又自找麻烦。

她驱赶侍卫,从公主寒酸的嫁妆里翻出件最不起眼的黑色衣裙,“只有这个。”

蒋星目露纠结,可嫁衣都穿过了,裙子就裙子吧。

芸豆给他穿上后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本以为黑衣朴素绝不会让皇帝注意,可、可这料子怎么上身就半遮半掩起来!

侍卫已经开始催促,她心一横,给蒋星裹上冬日才穿的披风,警告道:“不准解开!”

蒋星皱着眉,小声抱怨:“可是好热啊。”

“外面风冷,你身体弱,懂了吗?”

芸豆推着他出门,谁也没看见梁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承明殿内气氛凝滞。

褚镇乾一身黑金朝服,闭目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砗磲不紧不慢地轻转,声声脆响砸在殿内众人心头。

大将军周敬云受他提携,极为忠心,坐在褚镇乾下手。他朗眉星目,手掌按着刀柄,目不转睛盯着寝殿大门。

御史大夫年约五十,与褚镇乾相对而坐,面容莫测地端详手中茶杯,好似上头花纹比皇帝还重要许多。

老丞相跨过殿门,大步而来。他衣领歪斜,焦道:“陛下如何!”

皇帝的贴身内侍简单与他说了情况。

“褚镇乾!”老丞相中气十足地暴喝:“你这狼子野心……”

“李大人。”周敬云粗声粗气打断,“慎言。”

御史大夫缄口不言,权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李丞相脸颊胀红,一甩衣袖,眼中掠过复杂思虑。

他并不信褚镇乾会忍了十年,在此时突然发难。可若能借此打压对方军中势力也算因祸得福。

褚镇乾无动于衷,又拨了三圈砗磲,终于缓缓抬眼,沉声道:“禁卫军可有回报?”

禁军卫尉躬身,答说尚在搜寻。

李丞相斥骂道:“承明殿层层禁军,怎会让刺客得手!”

周敬云听了,煞有介事地颔首:“本将也深感诧异。也不知是何等高手,竟能突破重重防守直取内宫。”

他是真心话,说出来偏偏就像阴阳怪气,暗示皇帝监守自盗。

李丞相忍了气,催促太医:“陛下如何了!”

小太医战战兢兢地进去问了,正巧碰上太医院大臣走出,一擦满头冷汗,道:“陛下无恙,皮外伤,将养三两天也就好了。”

周敬云大声道:“皮外伤要查这么久?我等在战场上……”

李丞相斥道:“尔等莽夫,怎可与陛下相提并论!”

周敬云眉间爬上怒意,他在边疆保家卫国,皇帝擦破个皮还这么磨磨唧唧。

他并非愚忠武将。比起皇帝,他更尊敬力挽狂澜的褚镇乾。

御史大夫喝了第三壶茶,终于笑叹:“如此臣等方能安眠了。”

谁也没理他。

砗磲绕回腕间,褚镇乾随意颔首:“既然陛下无恙,本王就不多留了。”

周敬云随他起身,也不与剩下的大臣寒暄告别,大步跟上。

可他一出门,却见褚镇乾并未上车,而是背对他站在殿门不远处的高大廊柱旁,身前似乎有个人影。

周敬云不假思索,径直走了过去,刚要呼喊褚镇乾,冷不丁听见个陌生称呼,浑身一僵。

“皇叔。”

周敬云并未刻意躲藏,可廊柱高大,正巧掩住他身形。

“你来做什么?”褚镇乾沉声道,手臂微动,似乎碰了下对方的脸颊,“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