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的话被这两人听的清清楚楚,越渔不由心虚。
颜莺时的反应还算正常,既没动怒也没不满,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笑眯眯模样。朝芯的话则颇为刺耳,骂她蠢货不说,还污蔑凌听夷是个疯子。
仗着队长就在身边撑腰,越渔鼓起勇气道:“你别瞎说!队长直爽和善,对所有人都很好,还帮下三层的人护航,你凭什么说她是疯子?”
被她这么反问,朝芯的眼里燃起火光,怒极反笑道:“就凭她见血则狂!一旦杀劲上头,便会丧失理智,不管异兽是死是活,都要把它砍的肢体横飞、血肉模糊。”
说到这里,她冷冷的盯着越渔:“你难道没想过吗?为什么队伍里有我和颜莺时在,队长却是她这个下等人来当?”
越渔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禁不住看向一旁的凌听夷。
凌听夷面露羞赧,语气倒是坦坦荡荡,没有否认或遮掩:“异兽实力高强,废墟里的灰雾又会扭曲人的认知与神智,我必须全力以赴的作战,落在你们眼里,可能的确是过激或吓人了点。”
朝芯嗤笑:“冠冕堂皇,我看你分明是本性暴虐!异兽是我们的敌人,杀了也就杀了,但你每次都不肯轻易停手,非要将腥臭的血染红整个墙壁,若说你不是在故意宣泄享受,鬼才信!”
凌听夷微微皱眉,狭长的双眸直视着朝芯,认真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下三层或贫民窟的人,我也并不渴望得到你的认可,任职队长的事情由塔主一手安排,你若不满,请去找塔主抗议。”
她眸光清明,身上笼罩着正气,不卑不亢道:“我自认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杀异兽时,也是心中有数、思绪冷静,你看不下去,大可不要看。”
朝芯沉下脸,眼眸里凝聚起狂风骤雨,阴沉的快要滴水。
凌听夷平静的对她对视。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而危险,如同拉满的弓,一触即分。
关键时刻,一道拖长的柔媚声音插了进来:“哎不要吵架嘛,你们这么凶巴巴的板着脸,把小可爱都吓到了呢。”
朝芯与凌听夷身体一顿,同时转头看向越渔。
越渔:“……我不叫小可爱。”
颜莺时掩唇而笑。
朝芯则冷哼一声,转头便走,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脚步,背对着越渔,声音低沉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说的话,总之以你的驱散手段,最好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驱散手段?”看着朝芯走远后,凌听夷呢喃着这个词,恍然道:“我差点忘了你是医者,你也能……嗯、她说的驱散手段是什么意思?”
顶着两人的目光,越渔老老实实道:“是吸血。你们喝下我的血,我才能为你们降低侵蚀度。”
凌听夷一滞,旋即深深的皱紧眉:“胡闹,你一个身体柔弱的……男孩子,怎么能用自.残的方法帮我们!”
越渔连忙张口,想解释自己已经注射了基因针剂,伤口可以快速愈合。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颜莺时突兀开口,抢过了她的话头,对凌听夷笑道:“队长,朝芯说你见血则狂,你以后抱着小可爱吸血的时候,不会吸着吸着就把她撕成两半吧?”
凌听夷立即道:“当然不会!”
她看向越渔,语气格外郑重:“与异兽搏斗时,我从没丧失过理智,我知道自己一直是清醒。倘若真的需要吸食你的血液,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她的眼底忽而浮现一片阴霾,像是在和越渔说话,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向你保证,这样的假设,绝不会发生。”
越渔的心中莫名不安。
但凌听夷这几日的行为不似作伪,对方双眸亮晶晶看她时,眼中跳跃的光芒热烈而纯粹。
在没亲眼看到前……
越渔深吸口气,坚定道:“我相信你。”
凌听夷猛然抬头,眼中的晦暗被一扫而空。
她高兴至极的一把抱住越渔,感动的泪眼汪汪:“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越渔:“……”
突然好想念离开的朝芯。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同样对a的对方能给予她一丝安慰。
“哦呀,这就和好了?”颜莺时在旁,面露好笑:“你们两个可真像是同一种人呢……嘛,既然已经说完话,可以将电梯让出来吗?”
越渔幡然醒悟,连忙拽着凌听夷走出电梯。
“谢谢。”颜莺时路过越渔身边时,对她嫣然道谢,随后又念叨起其他的字眼:“麻粉、甜果、酱料……再买一瓶果酱吧。”
越渔:“?”
这是要自己做火锅?
没等越渔想明白,凌听夷抱着她回满了血,精神奕奕道:“我也要去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了。这次的任务是b级,对我和朝芯来说问题不大,但你需要小心些。我会尽量把一切都准备好,不让你出现意外!”
越渔回神,点点头和她道别。
与对方分开后,越渔回到自己房间,瞥到桌上的古书,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事情没做完。
她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页,逐字逐句的翻译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原来是中庸啊。”
她心头稍安,拿过纸笔,开始转换字义。
废土上的文明极为匮乏,许多文化遗产都被埋葬在废墟里,久而久之,这儿便自主衍生出一套通用语——仅限于距离近的高塔,再远一点的高塔,又是另一种听着熟悉、但就是不懂的语言。
越渔虽然没收到原主的记忆,对话方面倒不是问题,她猜测是系统顺手帮的忙,以免她开局gg。
而且幸运的是,古书籍里的字始终是那方方正正的模样,隔多少年,越渔都能认出来。
刚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越渔的笔倏忽一顿,目光盯着书页,费力的翻译:“祂踩在淤泥裡……足背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什么东西?
光是理解一下其中的意思,越渔便感到生理性不适。
最关键的是,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与中庸这本书的内容没有任何关联,仿佛是被人刻意摘出来、随便塞进一段话里,突兀的令人无法忍受。
越渔蹙着眉,有心跳过这句话,可不知为何,那段文字如同在她脑子里扎根,即便她不去想,文字也像是有生命般,反复的在她脑海里窃窃私语,一遍遍回响。
揉了揉眉心,越渔感到了一丝倦怠,她将书推远了些,趴在桌上想要休息一会。
眼睛刚闭上,她的意识就如风筝般,被人抓住缠在身上的线,一点点往下方坠去。她说不出下方是什么,只在某一时刻,仿佛沉入冰冷的大海,四周的海水幽深黑蓝,水里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游鱼,没有虾米,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广阔到无边界的海底,只有她孤零零的漂浮着,诡异而又令人恐惧。
越渔在冥冥中感到害怕,她的意识在无形中挣扎,双脚却在睁开眼的前一刻踩到‘地面’。
“沙……沙沙……”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赤裸着双足,脚趾陷入柔软的细沙里。不等她松口气,她的脚背忽然泛起一阵痒意,随即在她脊背发寒的惊恐中,长出一只只眼睛!
那眼睛如同活物,眼珠灵活转动着,生长的速度极快,马上就要顺着越渔的脚背长到小腿时——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出来,捂住了越渔的眼睛。
恐惧与冰冷如潮水般褪去,越渔大口喘着气,身体微微颤抖着倒在身后人的身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混乱了好一会,才勉强冷静下来,声音干涩道:“谢谢。”
修长柔软的手从她的双眼处离开,颜莺时绕到她身前,看了看桌上摊开的古书,意味深长道:“小可爱,知识是有重量的东西,当你的肩膀承担不住它的力量、还要一味的去追寻,那么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越渔长吐一口气:“疯掉,是吗?”
颜莺时欣然点头,旋即又定定的盯着她:“你是第一次直面祂吧?不后怕吗?”
越渔:“还好。”
颜莺时:“哦可你的腿在抖哦?”
越渔默默看她,强行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颜莺时倚靠着桌子,懒洋洋道:“你这边的海腥味太重了,我闻着不舒服,过来提醒你一声。啊……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懂得那么多知识,自己一个人就能翻译古书。”
她啧了声,慢悠悠道:“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什么?”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太小声,越渔没听见,不由歪头追问。
颜莺时重新挂上笑,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你以后不要独自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我不喜欢整天待在潮湿的环境里。”
越渔沉默两秒,苦起脸:“我也不想再看,但这书是那个摊主给我的,对方根本不怕我们毁约,如果就这样收手,我担心以后会遇到更难缠危险的事情。”
颜莺时多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旋即故意问道:“那怎么办?如果下次我不在,你可能真的会疯哦?”
越渔面上沉吟,脑海里则敲起系统:【你有什么办法吗?】
系统:【我……咕噜咕噜……去你……咕噜咕噜……玛德!】
越渔:【……】
呃。
系统不会被海水泡的漏电吧?
漏电不会电坏她脑子吧?
越渔一时忧心忡忡,也没心思再想古书的事情,伸手将书本合上,发愁道:“这个过几天再说吧,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颜莺时颔首,见她情绪低落,稍稍思索后,将手落在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