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罗也不是没想象过冷白穿嫁衣的样子。
但怎么想象都有些变扭,那套嫁衣是古装,冷白五官凌厉且是短发,而且他到底是个男人,王罗并不认为冷白会合适嫁衣,但他打破她的想法,让她知道人的思想太有局限。
合不合适真的要看气度和脸。
大多穿古装丑的是因为含胸驼背,加上自身完全没有气质显得怯懦,只要腰板挺直如青松,再丑也丑不到那里,更何况冷白有那样耀眼一张脸,一张脸以及一张脸。
高大俊美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宽大的袖子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步都有山岳般厚重的力量,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剑,漂亮而凌厉。
声音被剥离,世界褪色,王罗视线中只剩下他,冷白带着金色镂空的面具,眼神冷漠,被风吹起的发丝,打着卷抚过眼底细腻的皮肤。
她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走到高台正中,抬眼望天,王罗感到心脏被击中,脑中不可抑制跳出杜甫的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诗中那个美少年要是活着,大抵不会比冷白更俊美了。
王罗忽然有些羡慕那个还未出现的河神。
“启祭——”
村长的长啸唤醒众人,寂静中沉闷的鼓声响起,众人只觉心脏一震,然后鼓声如雨点落下,村民发出低沉的吼声,这些吼声汇聚在风里,然后越来越沉越来越急,与鼓声交织在一起,敲击在玩家的灵魂上。
三角眼缩着脑袋,咕噜咽了口唾沫,刚才开玩笑时的轻佻褪去,他感到郑重,到这个时候,他忽然真实意识到一件事——神明即将降临。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啊。
三角眼喘不上气地哆嗦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张三被他抖得心慌,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你抖什么?又不是你当献祭的新娘。”
“我也不想啊,”三角眼双手交握,还是阻止不了颤抖,不禁委屈开口,“再说你、你不紧张,有本事别抖腿啊。”
张三紧张搓了搓裤腿:“我抖了吗?没有吧。”
三角眼肯定道:“抖了,抖得比我还厉害,得了老年痴呆一样,其实你也怕吧。”
张三恼羞成怒:“靠,这不是害怕是兴奋,兴奋懂吗,玩家的事怎么能用怕,说的我好像能控制住一样,你想啊那个山神就那么震撼,河神作为同一级别神灵,应该也很……惊心动魄吧。”
三角眼被张三这么一说,愈发心慌气短,抓住张三的胳膊:“咱真要放出这样的存在?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做会有很糟糕的后果。”
怎么越说越渗人了,短发女忍不住打断:“闭嘴哦,你自己悲观,不要带得大家都悲观好不好,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三角眼一哽:“我我憋不住……”
短发女瞪他:“憋不住也要憋着。”
三角眼还想说些什么,王罗抢先道,“停,开弓没有回头箭,别说话,祭祀要开始了。”
果然鼓声一顿,然后开始缓和下来。
众人感到心脏舒服不少,不等他们眉头展开,敲鼓人重重一锤,他们跟着一震,在这激烈的鼓声中,冷白踏出左脚。
他没有穿鞋,赤足踏在深褐色的木头上,与女人柔软的脚不同,他的脚宽大修长,自带一股力度,在大红的裙边若隐若现,是另外一种美感。
在外人看来是他单独起舞,但在鼓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有只看不见的手握上他,冷白下意识睁大眼,想要看清那个存在,但他看不清,她所有的存在只在握着自己的手上。
冷白不得不承认,在她握上来的瞬间,他是满足的。
这个副本从开始,他就寻找她的痕迹,他以为她和之前一样会来找自己,毕竟副本名就叫河神的新娘,但她没有来。
她不仅没有来,还是如此吝啬,始终不肯出现在他面前,只是留下半点笑声,一抹裙角,在他眼前一闪即逝,就像那抓不住的风,让他不断想着她。
过了七天便想了七天。
思念也如酒,历久而弥香,哪怕她现在更是若即若离,连身影都不愿给予,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去,但冷风他知道,她出现的霎那,就如子弹射入他的世界。
他们在山风中,在万众瞩目里,在无人知道的世界上起舞,每一个拉近的瞬间,他都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清水的味道,以及那带着凉意的吐息。
冷白的心静下来。
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吞没自己,但他不在意,只在脑中不断描绘她的样子,此刻那脸上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一如校园时那样带着让人为难的笑,明亮的眼中有着狡猾,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穿着红色的喜服?
黑暗中,一道纤细的身形慢慢浮现,思绪所到之处,身影逐渐清晰。
冷白似乎能看清对方嘴角下陷的梨涡,骤然收紧而上挑的眼尾,这里有那么多人,但那双眼只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有点高兴。
谁也看不到她,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场双人舞。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张三用手肘捅了捅三角眼:“你有没有觉得冷哥……”
他虽因为面具看不清冷白的脸,但直觉对方容光焕发,滋润到要放出光来,张三一时找不到很好的形容词,“就是荷尔蒙爆棚,每个举动都透着,嗯透着骚气?”
短发女首先听不下去:“什么骚气,他就是跳得投入一点,明明很好看啊,你不要因为自己不行,就嫉妒诋毁人家。”
王罗推推眼镜:“就是这样,美德是最好的通行证,希望你能保持美德,做一个受人喜爱的人。”
张三:我……冤!
过了会,三角眼凑过来细不可闻道:“其实我也觉得,的确骚。”
张三热泪盈眶,是吧是吧,感觉就和那开屏的孔雀一样。
他不是说冷哥不好,是真这样感觉的。
一舞结束,村长力声道:“舞毕,祭酒——”
围在一起的村民哗地散开,顺便将不知所措的玩家抓下去,只留下冷白,他们在高台第一层跪下,手中端着方正的三脚酒杯,背挺得笔直。
村长:“撒——”
他们齐齐撒下手中的酒,然后脑袋叩地不动了。
只有四个玩家格格不入站在,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跪是不可能跪的,反正村民也没有强硬要让他们跪下,那就站着呗。
王罗皱眉:“你们看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