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沅于是又忙里忙外去烧了水、搬了凳子,用肩膀扛着他,将谢千偃搬到躺椅上, 头靠着井边,用木瓢舀了水,打湿那头如墨的长发。
细密的泡沫在长发间蓬起,像落入乌山的云层,郁沅的手指在他发间搓搓挠挠,偶尔用手背抹去蹭到对方额头上的水渍。
谢千偃闭着眼,从侧上方看去,天然地显出几分乖巧。郁沅嘴角忍不住勾起来,竖起两根中指,带着绵密的泡沫“啾”地在他两边额角向上一拉。
“哇,这样更像!”
“像什么?”
谢千偃蓦地睁开眼,与尚还来不及收回满脸笑意、惊慌的少年对视。对方的眼睛晶晶亮亮,月牙似的弯起,又是从未对他展露过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腾起一丝焦躁,又重复了一遍,“像什么?”
“像……什么像什么啊?”郁沅微微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比他更迷惑,“你是不是听错了?”
白衣剑仙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
“可是我没有说过话啊……”郁沅咽了咽唾沫,忍着被对方的视线刺得简直要被撕裂开的心虚,嘴巴一瘪,两只眼就委委屈屈地盈出湿润的泪光。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他抿了抿唇,压住喉间的哽咽,清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带着满满的委屈和质询,“你觉得我在说什么?说怎么陷害你,说怎么把你变成另一个人?”
“为什么好像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信任呢?”
少年终究还是哽咽起来,眼眶里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桃花被扯碎后滴落的苦涩汁液,“啪”地打在他的额头,顺着眉骨滑落。
谢千偃的神色比往常更为专注。
他盯着少年哭得微微肿胀起来的眼,半晌才凉凉地扯起嘴角,用指尖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他的手掌很大,抚过去的时候几乎将少年的整张脸都裹进去,像是要抓住一只狡猾的雀鸟。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