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霓生早就洗漱干净,长发披散在身后已然全干。天渐热,他只穿了身透气轻薄的素色袍子,松垮随意的领口和披散的长发衬得他那张冷峻的面容比平时里温顺不少。
陆贺霖心想:不像会拔剑砍人的模样。
“愣着做什么?”金霓生瞪他一眼:“坐。”
陆贺霖抬手在嘴上轻拍一下,打完了这个哈欠,坐下来开始嘟囔:“你屋子的光照我床头了,害我睡不好……”
金霓生擅自给陆贺霖倒上一杯酒推过去:“放屁,我只点了一根蜡烛。”
他垂下眼帘,见陆贺霖的手拿住了酒杯,他的视线跟着这只手,只见陆贺霖懒洋洋斜靠着椅背,坐没坐相,架了一条腿踩在凳子上,陆贺霖仰起头一口喝净了杯中烈酒,他的视线转向陆贺霖锋利的下颚线和滚动一下的喉结。
他不禁想——这些年,陆贺霖倒是真的够意思,说要帮他,当真就陪在他的身旁坚定不移。
陪他踏遍城镇乡野的人是陆贺霖;他受够了别人的眼神脸色,欲暴起拔剑,把他劝到释然的人是陆贺霖;包括那位药修为难他时,那两个月的水和柴,有大半是陆贺霖的功劳,他不会挑水劈柴,把肩膀和手心磨得全是水泡,陆贺霖满脸心疼地用针给他一个个挑破了吹气,趁他夜里睡着的时候帮他干活;一批批刺客冲上无尘顶的时候,把刺客打得落花流水的人,还是陆贺霖。
因为刺客光顾如同家常便饭,陆贺霖不放心,干脆赖在剑修院不走了,就住他对面的屋子。
他每回深夜独自借酒浇愁,陆贺霖总是编一些荒唐的理由来找他,头几次他信,次数多了,他发现此人明明就是婆婆妈妈管天管地。
不知怎么,金霓生一股怒气冲上胸口,冷冷瞪着陆贺霖。
陆贺霖全然不知,一杯烈酒下肚后,他困意更浓了,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
他知道,金霓生烦闷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在耳边叽里呱啦吵,于是每回陪金霓生喝酒,他就老老实实坐一旁,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催金霓生早点歇了。
今日,他抓那个刺客废了好一番功夫,到了后半夜有些疲劳,本都脱了衣服躺下,见金霓生屋里有灯,披上衣裳,心知肚明:金霓生烦闷不乐。
只是他太过于放松,不知不觉间靠着椅子睡着了。
金霓生静静端详了他大半晌,心底那股无端怒气消的无影无踪,陆贺霖是婆婆妈妈了点,管他管的比当年他爹还严,但……
这个人,他不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