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还要跟他小吵一架或者是要冷淡几日的花宜姝始料未及,一时静在原地。她这时蓦地回想起去年他们还在荆州时的情景,当时两人已经有了些情谊,却并不是一直蜜里调油,偶尔花宜姝还会找些合理的由头跟李瑜闹矛盾吵上几次。

一是始终甜甜蜜蜜的感情没意思,她认识李瑜的时日虽然短,但她见识过的男人却很多,趁着他对你最新鲜的时候,找些小事吵一吵,绊一绊,不让他体验体验患得患失愁肠百结的苦楚,又怎么让他念念不忘辗转反侧?让他印象深刻,让他忧虑心痛,对李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这样的经历足够让他终生铭记。

二是在精心设计的争吵又和好之中,两个人对彼此了解更深,容忍更深,求和时付出得也越多,而越是付出,越是沉沦,越是难舍……

只靠着肉体和柔情去俘获一个男人,是最蠢的手段。因为这样一来,在男人眼中,你就永远只是一个取悦他的工具,只有让他疼、让他付出、让他感同身受,他才意识到你有多重要,才会愿意在你身上付出代价。

其实这一套不光放在男人身上有用,在女人身上也是如此。老话说宁肯跟着乞丐娘,不要一个当官爹。大多数女人总会比男人更在意孩子,因为她们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才生下孩子,若是又亲手喂养长大,那感情必定更深,终归付出了那么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论如何也不舍得抛弃不管。男人则不同,他们不必怀胎,天生就对孩子没有感情,若是连喂养也不参与,那这个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这世上才会有为了另结新欢就狠心杀死孩子的父亲,终归对于男人来说,孩子反正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既然如此,他要看重哪个,那就得看是什么女人生出来的。

所以才有为了刘贵妃不要嫡妻嫡子的先帝,才有为了扶起烂泥儿子不惜把蒋携芳往火坑里推的蒋家主……

以前花宜姝这样逗弄李瑜,李瑜总要生气气恼,重则当场和她吵两句,轻则扭头就走冷落她几天,要么等着她去求和,要么假装忘了这事儿。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花宜姝想了想,心内恍然:是啊,都过了快一年了,李瑜也长大了啊!

李瑜要是知道花宜姝从前都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估计又要气上一阵,可惜他听不见花宜姝的心音。彼此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李瑜忽然道:“你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气话。”

花宜姝莞尔,“陛下,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气话而不是肺腑之言呢?”

李瑜瞪着她。

【就你这霸道性子,打量朕不知道么?朕要是真去了邓美人那里,你指定提着大刀就冲过去了!】

思及此,李瑜忽的一顿。

【咿?这个似乎可以一试?到时花宜姝真的会提着大刀去找朕么?】

【啊啊啊啊……想想竟然有点期待!朕完了!一定完了!】

两人相隔不过两步,花宜姝手上戴着李瑜亲手打磨雕刻又携带多日的檀木手串,借着这件灌注了李瑜心血的信物,自然将他的心音又听了个一清二楚,听着他还是蠢蠢欲动想要看到她争风吃醋大吵大闹的场面,花宜姝心内叹气,正要开口,然而李瑜的心音却还没停。

他幻想了一番花宜姝提刀争宠的场面,然后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哎,这样的场面好是好,不过想想也就罢了,心肝贵为皇后,真要这样撒泼大闹,指定要被人说闲话。母后也不会开心。】

【其实她身世坎坷,受了那么多年苦,心中肯定十分不安,朕……朕也不该总是试探她的。】

原来,压下李瑜心内所有委屈与气恼的那份怜惜,竟然来自于此。

花宜姝心下不禁一软,“听玉。”

听见她呼唤,李瑜回神看她。

花宜姝眼角弯起,“你想不想听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在青楼里的那些事吗?】

李瑜眉头一皱,【朕不想听。】他开口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不是开心的事,提了你肯定不高兴。】

花宜姝一把将他扯过来,“不想听也不成,我就是要讲。”

李瑜从她这霸道的态度里感觉到亲昵与信任,薄唇微微一抿,于是不再抗拒,安分坐在榻上听她说。

花宜姝从她三四岁时开始讲起,太过幼小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被人拐来的,她也不会将花楼里照顾她吃穿的那些人当做家人。不过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讲的,青楼里培养烟花女,大多是一个路数,从小就要锻炼柔韧肢体,学习各种献媚勾引男人的手段,不听话就是打骂罚站饿肚子关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