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自此完毕,陆云端重新落得了清闲,当晚去盛师爷家里喝啤酒。盛师爷租了一套宽敞房屋,独自居住,只养一条小黄狗做伴。大热的天,盛师爷除下短衫笼裾,眼镜也摘了,眯着一双近视眼,张牙舞爪的掰咖喱蟹吃,陆云端坐在对面,也是光着膀子,左右开弓的往嘴里填棒棒鸡。苏家栋是三人中最斯文的,只抿了一口啤酒,然后千辛万苦的忍住了一个酒嗝——他自从懂人事起,就很知道讲文明,因为一是陆云端教导有方,时常揍他;二是自知笨的不得人心,要是再粗豪起来,大概就更不招人爱了。
盛师爷看苏家栋不吃,亲自挑了一只大螃蟹放在他面前:“吃啊。”
苏家栋答应一声,不知如何下手;于是盛师爷抓起那只螃蟹一掰两半,又说:“吃啊。”
苏家栋低下头,揪下一只螃蟹腿送到嘴里嚼;陆云端没留意,仰头咕咚咕咚干了一杯啤酒,然后对盛师爷说道:“我打算明天出发,去趟北边。”
盛师爷一愣:“北边?北边太乱,打仗呢。”
陆云端低头一笑,不讲原因。心里有点秘密的感觉也是很好的,仿佛喉咙里梗了一块糖,别人看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糖果慢慢的融化,满怀都是甜意。
苏家栋叼着螃蟹腿望向陆云端,表情很木然,心里知道这回坏了,少爷又发骚了!
陆云端这时忽然询问苏家栋:“你去不去?如果不想去,在这里等我回来也可以。”
苏家栋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他当然不想离开陆云端,可是这一趟旅行实在令他感到厌烦。
盛师爷变成了多余的存在,如果没有盛师爷,苏家栋会丢开螃蟹腿去恳求陆云端不要走——虽然陆云端对他时常采取铁腕政策,但是如果他恳求的足够可怜,对方偶尔也会心软。
陆云端知道苏家栋有点娇气,故而大喇喇的又道:“要不然,你留在师爷这里住几天,我过一阵子就回来,不让你久等,行不行?”
没等苏家栋回答,盛师爷找到眼镜戴了上,眼神很足的抢着答道:“没有问题!”
陆云端真的没带苏家栋。
他背上一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独自登上列车,前往北方。
当列车行驶到了终点站时,他改乘长途汽车。长途汽车也到站了,他步行进入最近的村庄,乘坐马车进入山区。
他单枪匹马的保护着大旅行包,并且莫名其妙的染上了跳蚤。这并没有让他感到辛苦,他年轻的身体里蕴藏了无穷的力量与感情。
这次来的是仓促了,他没有弄到一匹矮脚马代步,只好赖皮赖脸的跟上一支商队——商队是段家军杜师长派出去的,往泰国走,陆云端跟着这么一批人急行军,好处是能够保证安全,坏处则是快要把鞋底走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