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悠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
驼色的靴子踩着零碎的旧雪,脚印并不完整,却很深,深深地印在上面。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云初房间的窗户,拉着窗帘,光只能慢吞吞地渗进去。
一点又一点。
像曾经异国他乡时,云初在漫长的寂寞与孤独里,渗进她的生活里。
简悠的酒量很好,也许是遗传了她那个赌鬼父亲的“优良”基因,她在导演系有千杯不倒的名头,所以毕业散伙饭那天会有那么多来找她走一个的,她来者不拒,哪怕最后晕乎乎地被云初搀起来,也保留了几分清醒。
记得她的。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好像总是亮晶晶的看着她。在课堂上,在食堂里,在片场,在毕业典礼的后台。
她应该喜欢我吧。简悠被女孩搂在怀里,她闻到女孩身上传来的香味,甜甜的,像蜜桃。简悠想,她公开出柜后,追求者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多了不少。
男生想把她掰直。女生则仗着性别优势追得势头更猛。
可惜她忙着赚钱的时间还不够,怎么可能有时间谈恋爱。所以这些亮晶晶地、含着期许的目光是完全被她忽视的。
却又忽视不了。
尤其是在这样夏日分别的夜晚。
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所以放肆一下也没关系吧?这样混沌的想法在大脑里发酵,直到她把人推到了床上,咬住了她的唇。
这辈子第一次接吻。
跟一个并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子。她的唇摩擦着对方的,像卷着火,在两人的身上尽情地燎原,她想,原来女孩子的唇这么软,像某年夏天,她吃的粉色的棉花糖,咬下去都是甜甜的,腻得慌,却又忍不住再吃一口,又一口。
简悠忽然觉得,跟她谈一场恋爱好像也不错。不需要太轰轰烈烈,她会尝试着去爱这个女孩,也许还可以用从老师那里学来的冷笑话逗她开心。
她看起来很喜欢她,应该很容易就开心起来吧?
于是吻得越发卖力,她听到女孩在她头顶轻声地叫,像小猫儿,似乎在鼓励着她用只有理论知识的技巧取悦她。
简悠想,自己真是个好老师,理论到实践都教学的出色。
那是个很美好的夜晚。
她放纵自己去欣赏另一种美感,全身心地去接纳另一个人,肌肤相贴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对方的共振,摩擦间起了火。
然后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
云初的房门打开了。
简悠抬眼看过去,云初显然是看到她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下了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客厅里的暖气没那么足,脚踩上去瑟缩了下。
她没管,只站在门口看着简悠,头顶翘起一撮呆毛,愣愣地,很可爱。
简悠在阳台的边沿敲掉靴底的雪,推开门走进来,雪水在地板上留下脚印,她皱了皱眉,为自己的失策生气,正想着要不要先把里污渍弄干净,云初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简悠的神情微顿。
抬眼。
对上云初通红的眼眶,攥在她手腕的掌心收紧,云初的嘴唇颤抖:“简老师……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其实记得我的,对吧?”
泪水汹涌而下。
云初想,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桓了太久,她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来录恋综之前,她希望简悠记得,哪怕不知道名字,也要记住她这张脸,记得是她第一个跟她上床,记得那天晚上的所有荒唐,她希望这样的记忆永远印在简悠的脑海里,到暮年也要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