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跟我爸妈出柜了。”他的尾音拖着些哭腔,讲完后眼泪又落了下来。
方宇钦隔着电话安慰他:“你真勇敢。我还没有出呢。”
“嗯。”
“哭出来会好一些。”
“我最近老是哭。”
“伤心了不哭的人是怪胎。”
诸今尽攥紧手机,把电话挂了,躲在黑暗的轿车里啜泣了一会儿,然后擦干了泪水,扳起手刹,一脚油门驶向霓虹闪烁的夜幕中。坐在办公室里的方宇钦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想要去找诸今尽,但是又得听从命令九点后离开,一时间没了主张。办公室里的人看到方宇钦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开口揶揄他:
“你快回去吧,这都八点半了!”“是啊,你今天怎么舍得加班了?”
“领导要求。”他回答。
小油条躲在电脑后头,怪声怪气地喊了一嗓子:“是男朋友!”一下子部门的人开始起哄,连原本不知道的新来员工都暗自询问,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方宇钦难道是关系户吗?方宇钦不管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到小油条工位上,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我男朋友。”
“谁管你是不是啊?”
“既然你不管,那就不要说这种话。”
“怎么?你想干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挺直腰板站在这个同事跟前,居高临下注视着,没有解释,没有争论,只是沉默。小油条被看毛了,一下起身站到他跟前,开口骂道:“你他妈是哑巴吗!”椅子和地砖摩擦发出巨大声音,主管一看不对,立刻上去拉小油条:“哎好了好了,大晚上上的吵什么?”“哎就是啊,明天还要上班呢,身体最重要。”老油条在工位上喊得起劲,但是身子没动,一点都没有劝架的意思,反而还拍了两张照片。
小油条被劝住,放了两句狠话便不再理睬他。众人不知道方宇钦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跟个疯子似的,在办公室站到九点,零一打就大踏步地出门了。
“他有神经病,脑子不好的。”原先那个实习生已经转正,对着新来的说,“不要去招惹他。”
方宇钦很愤怒,但是这腔怒火并不是朝向某个人,而是所有他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的东西,如若逼他表达,最接近的便是身而为人这件事本身。他想要去看诸今尽,可是作为一个“人”,理智告诉他“你不可以”,他得离这个人远远的,用超于人的道德感去成就自己秘密的爱恋。他走去诸今尽的小区,站在楼底,那个窗户亮着。寒风凛冽,方宇钦裹紧衣领低头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