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霜从船上下来,迈开步子。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不可思议,但他大难不死,就是老天开眼了!得赶紧回去告诉师娘和阿珏。

他如此一想,心下升起一丝兴奋,虽全身疼痛,却连步子也轻快起来。

可他每走一步,步伐就沉重一点。

他想起轮回堑上的师娘和师弟们。

他又想起长孙珏离开时的背影。

他想起师娘说,“你一日是我长孙氏的人,便轮不到你自己抗。”

他想起了爹娘兄姐,想起了青岩山上的人,想起了仅有数日之缘的小乞丐……

他还要将将自己珍视的一切拖入泥沼吗?

宋凌霜越走越慢,步伐越迈越小,最终停了下来。

他宋凌霜这一辈子大部分时候都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他怕极了,怕拖累一群人,怕面对一个人。

他在太阳晒得发烫的河滩乱石上站着。河水悠悠,不知流向何处,而他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他转头望向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船夫,问道:“兄台,不好意思,能再载我一程吗?”

十年间,宋凌霜独行赤州天地之间,隐匿于茫茫人海。此时他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满头大汗,口渴难耐。这不是他第一次路过此处,他知道前方路边会有个茶棚,于是加紧了脚步

茶棚简陋,就一张长凳,长凳上已有一位客人,一身素净白衣,斗篷轻纱遮面,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衣着来看是位公子。

店家在后边烧茶,烧好一壶就倒入一个大缸里晾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有个茶棚实在是不可多得。每次破境路过此处,宋凌霜都会进来歇一会儿。

他走到那位先来的白衣人身边坐下,向后边老板吆喝一声,“店家,来碗茶。”

还没等店家应声,旁边公子道,“若是不嫌弃,公子可与我共饮。”这声音十分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