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珏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他顿了顿,“我知道,是你找到常先生的。”
谢依兰依旧笑着摇头:“我只是去求了姑姑。要谢你就谢我姑姑吧。”
长孙珏:“或许在谢姑娘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可于他于我,这都是很重要的事。”他对着谢依兰行一大礼,“多谢。”他起身诚恳道,“他日若有何能相助之处,长孙珏在所不辞。”
谢依兰望着他,眸中神色流转,期待化成一丝落寞,但也只是一瞬。她微笑道,“我说了,没有什么好谢的。但如果珏哥哥觉得过意不去,就再陪我一会儿,听我说个故事吧。”
长孙珏:“请说。”
谢依兰转过头去,望着园中花草,“我十岁的时候,娘亲过世了,留下我和一岁的妹妹。”
“丧礼的时候,我哭得泣不成声。前来祭奠的叔伯阿姨们都以为我只是难过我娘死了。他们对我说,‘孩子,别难过,你还有你父亲呢。’他们不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人。”
“自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爹娘并不似平常夫妻那般恩爱。但我以为,有些感情也可以是相敬如宾,细水长流。但直到我娘病了死了,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里没有另一个人,可以这样冷漠,这样狠心!
“他那样一个狠心的人,我不懂我娘为何还要爱得如此卑微。我为她不值,也替她生气。我忍受不了那个人在众人面前佯装难过的样子。
“于是我从灵堂跑了出来,跑到了桃花林里。我将一身死灰色的孝服脱下来,拼了命撕扯。可我力气太小,怎么撕都无法将它撕烂。所以我只好用手挖了一个洞,想将它埋在桃花树下,就好像孝服不见了,我娘就还活着。”
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沉默片刻,接着说,“我在树下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有人递给我一条手帕。”
她还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她抬起迷蒙泪眼,看见一张素净的手帕和手帕后面的白衣少年。少年不比自己高多少。他对她说,“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哭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接过手帕,心中的委屈和悲愤仍然让她抽泣不止:“我娘死了,就算我忍着不哭,她也活不过来了。”
少年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哭,你至少可以看清楚你娘最后的样子。”
女孩儿怔住了。她回想起刚才在灵堂的时候,她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却忘了好好看她的娘亲。她看着手帕愣了一会儿,然后用它努力擦干眼中和脸上的泪,于是她终于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模样。
灼灼桃花中白衣耀眼,少年稚嫩清秀的面容,从此便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再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