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双更】黑马

关京华想要接过橘子的手僵硬了一下,身边感觉到一股凉意。

他有点僵硬地回过头,正是月过梢头,明亮的月光照亮黑发少年的小半张脸。那双黑色凤眸向上扬起,嘴角弧度明朗,看着笑得开怀。

可另外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沉沉地让人看不清神色,却无端让人感到恐惧。

他没来由地一冷。

“关哥。”盛恕把橘子重重地塞到关京华的手里,动作比原本的粗暴很多。

关京华转头与盛恕对视一眼,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燃起的火焰。他说:“不急,明天就见分晓了。”

盛恕凉凉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嗯”了一声,“这一次,第一会是我的。”

活两辈子,他在意的事情不多,被人说射箭水平一般,算是首屈一指的大事。

这是有关尊严的大事。

草原自治区的晚上挺凉,但盛恕却觉得这天热了起来,在血管中某些东西疯狂地流动着,告诉他一定要赢。

不论是为了之前和盛忠的约定,还是纯粹的为了尊严。

“你可以的,”关京华把手搭在盛恕肩上,两人虽然同为舍友,但如此亲昵的接触还是头一遭。

他肯定着盛恕,眼里也熠熠闪着光:“但我也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两人目光交汇,都读出了彼此的信心。

在男单的比赛里,队友就是如此。他们同样代表着队伍的荣耀,却也要在同时一较高下,既是互相搀扶的战友,也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在多重身份之下,驱使着他们前进的,是尊严。

是对射箭如出一辙的热爱。

“我也想!”霍问听着两人的交谈,非常自然地插了一句。

施杨拉住他。这是人家燕京市队的事情,他们不要搀和为好。

但即使不说,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来这里参赛的,当然都抱着要赢的希望。

但是第一永远只有一个。

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就在那里,等着少年们粉墨登场。

第二天,各队队员开始自主练习,熟悉场地。大赛在前,他们都没有练习太多,教练主要让他们在赛前平复心情,找到手感,不要被外界因素影响。

比赛前夜,盛恕和关京华还被叫走,被教练特殊关照了一番。

教练看着面前的俩人,心里其实不太有底。毕竟关京华心理素质一直不佳,盛恕第一次参加大赛,可能也不适应。

“明天下午是70米第一轮赛,不要慌乱。平时练习你们的表现都很好,在赛场上你们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专注自己,像平时训练一样发挥就好。”

“您放心。”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燕京队肯定能在这次奥项锦标赛里夺冠,不管是个人赛、混双还是团体赛!”

“是的。”关京华同意道。

他和盛恕一前一后给出了回答。

教练点点头,总觉得关京华像是被盛恕带得心理素质强了不少,就是过分自信了点。

今年竞争激烈,男子组里最拿得出手的队员又已经身在国家队,他们来参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夺冠,只觉得能拿个前三,摆脱燕京队没了季明煦就不行的标签。

不过自信总比患得患失要好。

教练肯定了两个人的态度,见他们心理状态良好,悬着的心松下一点来。

最后嘱咐道:“明天你们遇到的,都会是强敌。但射箭并不是对抗性比赛,他强任他强,你们唯一需要战胜的,只有昨天的自己。”

他说完,发现面前两位队员的眼神坚定异常。

那该是一种灼灼燃烧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念。

教练是从国家队退下来后回市队教学的,已经很久没有以运动员的身份站在赛场上了。

当他站在场外分析时,很多时候像一个局外人。因为选手在场上,身为教练他必须时刻冷静理智,好调整策略。

从理性角度看,盛恕和关京华想要夺冠的想法近乎是难以实现的,他也没想要给队员这么大的压力。

可当这两人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突然觉得,这个年纪的学生本就该如此。

那就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往前冲,其它的事情,自有教练们来解决。

教练眼神沉沉,对两人缓缓开口。

“明天,去大干一场吧。”

——

奥项锦标赛的第一个比赛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男子反曲弓个人的第一轮赛在下午,选手们早早穿戴整齐,站在离靶位五米远的地方进行撒放练习。

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分钟,但这就是轮赛正式开始前,最后的练习机会了。

盛恕随着呼吸的节奏拉开弓,在肌肉记忆之下,进行着毫无差错的撒放。

运动员们站成一排,利箭接连离弦而出,六十多英寸的长弓错落地向下坠,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在他们身后,三米线、起射线、一米线、候射线都已被画好。

侯射线之后,各种媒体扛着长/枪短炮,镜头摄着场上的每一位选手。

新媒体们都是有备而来,在选手们进行练习的时候,就已经瞄准好了大热的队伍。

“男子组主要就拍津海市和淮林省,镜头多给他们一点,着重拍淮林省的老将沈雁回。”记者对实习生段飞白提醒道,“最近国内水平比较高的选手你应该都了解过了吧。”

段飞白连连点头,数出几个名字,抬起头透过望远镜,根据资料认了认。

选手们特点都很鲜明,他也提前下了功夫钻研,认出了沈雁回、霍问、施杨、徐子睿包括燕京队的关京华等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里面其实还有个生面孔。

他站在新媒体线后,看不到选手的正脸,只是觉得那个少年身高腿长,体态优雅贵气,练习的时候有拿着箭杆在指尖绕动的动作,看着很是自如。

在转过头来时,段飞白看清了他的侧脸。

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五官也精致艳丽得让人震撼。

再看这人练习时的箭,就没有一发在内十环之外,箭的分布整齐到可怕。

应该是水平很好的选手,可是实习生回忆一阵,却始终没有想起他的名字。

不应该啊,有那么一张脸的人……

他有些疑惑地问了问自己的前辈。

“不是知名选手,”记者看了看,教导道,“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不要因为这个多给他镜头。这是射箭比赛,不是选美比赛,不要因为个人喜好就本末倒置了。”

“可是我看他箭的分布很稳……”

“因为那是从五米线射的,而且现在用的靶纸是122厘米的,能来参加比赛的选手肯定都能在这个距离,用这个靶纸都轻松做到全进十环,”记者解释道,“这位选手或许成绩不错,但你根据现在的信息就这么判断,实在是武断了。”

“对了,你拍照得时候记得要用点心,不是构图好看就行了的。对这种感染观众的比赛来说,你也需要给出足够的情绪,”记者说,“情绪,这才是沟通你和读者之间的最好桥梁。”

段飞白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两条教导,他又多看了盛恕一眼,便把目光移开,去观察其它选手。

赛前的撒放练习总共只有二十分钟,轮赛很快就正式开始。

144支箭,一支箭20秒,需要的用时并不短,如果换成其它比赛,场上的选手们可能已经激烈地大战了几个回合。只是在射箭时,汗水静静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