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陪练

陆争端着一盘冰镇好的西瓜在休息室门口喊着,“别太累了,过度训练可不太好。”

“我有数的,你放一万个心吧。”盛恕正在重新搭箭,闻言回过头去,看着一盘冒着冷气的西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帮我留两块,这一轮完了我再去。”

有了上一辈子的经历,他把身体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对不可能忽视自己的身体问题。

在射箭的时候,盛恕习惯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但在不用拉弓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开始评估自己的状态,是否适合继续进行训练。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好极了。

盛恕举起弓,在吸气的同时拉开弓弦,然后屏息瞄准。

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忘记上一辈子的阴影,在医院见到的年轻人,和将要到来的至关重要的比赛比赛。

射箭是一项极其纯粹的运动。

盛恕自己其实并不清楚,如果不射箭,未来将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他上辈子生病的那段时间躺在床上没事干,考上了物理专业的本科和研究生,后来又转了神经学。

成绩都还可以,这次再回学校,他轻松得很,简单学学就回忆起了之前的知识,无论未来打算出国还是在国内高考,都没大问题。

但他却并不为学业上的一帆风顺而开心,反而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握住弓的时候,就可以不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一支离弦的箭,时速有一百八十千米,超过人类奔跑,超过自行车、超过汽车,带着他的意志,径直飞往那个唯一的彼岸。

爱恨或许会错付,世事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只有箭永远纯粹,输赢容不得置喙。

在撒开弓弦的一刻,盛恕的左手手腕自然下垂,弓身没有力量的支撑,也跟着向下,被护弓绳束缚住才没有坠落。

这个动作最大限度保护箭道不受影响,而能按照射手规划好的路线飞行。

盛恕看着那片红色的尾羽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线,然后稳稳地正中靶心。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这才开始回忆刚才的每一个动作,进行复盘。

这一周的训练他很满意,只是仍然有一丝细微的不对劲。

那种感觉并非来源于这具身体与自己之前的天赋的差异,也并不是由动作失误造成的,那难道是……

盛恕想得入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你的弓没有调好。”

这声音与盛恕脑海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猛地回头,两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自己浑然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为首的那人头发微长垂至肩膀,缓和了过于刚硬的面部线条。他薄唇、高鼻梁,剑眉之下生了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乍一看倒有几分文气。

只是当他抬眼看过来时,便也有一种逼人的锐气。

盛恕和他对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张脸眼熟得很,他前不久才见过,属于上届奥运会上夺得射箭男子单人项目金牌的那位冠军。季明煦。

有趣的是,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个名字,都和他上辈子在省队时的一个故人几乎如出一辙。

盛恕挑了挑眉。

“我也正想微调一下,”盛恕回答他,语气随意带了几分疏离,“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头绪,先试射几箭看看再说吧。”

“好,”季明煦点了点头。

盛恕笑了一下,这人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季明煦性格还真挺像的。

可能叫这个名字的人都话不太多。

他想了片刻,就准备试射几箭进行调弓。

调弓是个很繁琐的事情,想要做好必须沉下心,盛恕没有在一个巧合上面多费心思,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搭在箭台上。

他一心射箭,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人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太像了,季明煦想。

小到几个下意识的动作,大到长相与性格,盛恕几乎就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个人的背后看他射箭,这么多年里,每当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也会无可避免地想起他。

盛恕。

这个名字就那么直接地出现在季明煦心头。

穿越之前和他同在省队的前辈,比他只大了两岁,却是他在射箭一道上真正的引路人。

后来这么多年,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期待着在某天、某个赛场上能与盛恕再次相遇。

他想着,罕见地走了神。

回过神来时,黑发少年已经结束几箭试射,准备专心调弓。

季明煦走上前想说点什么,只是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但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对着黑发少年伸出手:“要我来吗?”

语气很熟悉,对面那人的样子也有些眼熟,盛恕想也没想,习惯性地把弓递了出去。

“那就麻烦你了。”

过了一秒,他才发觉不对。

操!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