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借着余氏的抓力回腿跪在炕上,冷笑道:“我告诉你,今日就是个死,我不告诉你,你忌惮那东西,估计还能让我多活两天,可我今日就不想活了。我有一个读了几十年书,读到弑妻害女丧尽人心的好父亲,又有一个狼心狗肺,惟利是图的好继母,多活几日便是多受一份苦,活着又有何用?我告诉你,我没有见过什么书信,可你与蒋明中图害我母,昧她财物,如今又栽赃害我,是不争的事实,我今无力治你,不如早早死了,化作厉鬼,再来索你们的命!”蒋仪一字一句说完,不等余氏回神,便一头撞到余氏脸上,只听余氏尖叫一声,捂着鼻子往后倒去,蒋仪却不觉得疼,冷笑两声复又躺下了。
余氏被蒋仪一头撞在鼻子上,顿时天昏地暗一阵剧痛倒在地上,又觉得脸上虫子一样热乎乎的爬着什么东西,伸手抹了,凑到亮灯处,却见满脸鲜血,她面目狰狞的尖叫起来:“蒋明中你还不进来,这逆子,竟是要治死我!”
蒋明中忙推了门进来,一见地上蓬头乱发满脸鲜血的余氏,也是吓了一大跳,忙扶起来道:“要不要紧?”
余氏坐到椅子上,仍是晕头转向,指着炕上的蒋仪道:“我早就说过她是个白眼狼,你瞧我不过是管教了她两棍子,她竟要取我的性命,快将她的嘴堵上,找两个婆子进来把舌头割了。”
蒋明中道:“这会都快天亮了,你先回屋好好歇歇,我来哄哄她,说些好听的,她自然就开口了。”
他将余氏扶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转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并两个蒸卷放到炕沿上,又替蒋仪解了手上的绳索,将她扶正在炕上,取了炕桌放在她面前,自己也侧身坐了。
这蒋明中在县衙并无正经差事,历县县公是个勤谨的老头,干了十来年了没换过,他入过春闱上过皇榜,讼师县丞的事情不愿干,每日去了也是枯坐,家里余氏又给他补的好,另吃另做,是以这些年很是发福了一些,当年皇榜下龙璋凤姿的蒋明中,如今如过的面一般,眼皮浮肿,眼下青黑,双颊塌陷,又这些年一事无成,被余氏挟制,双眼都没了神气,那还有当年的好颜色。
他将热茶端给蒋仪,
借着灯火看自己的长女,这孩子自小肤白身纤,小时候最是顽皮可爱,又兼性子火爆,小时候满院子都是她的哭声叫声,跑出跑进疯孩子一般,那时候他光是看着她就是满心的欢乐,可后来孟珍去了,她便渐渐不说话起来,也很少见他,见了也不会说几句话,这几年长大了,容貌渐渐出挑,整个历县到京城,他所见过的女子,也未有她这样的好颜色,可性子着实不讨人喜欢,又余氏总说些她呆木,不服管教不灵光的话,他便冷了心。这会儿她仍是一件睡衣,袖边都磨成絮了,裤脚也短了许多,满身青痕紫伤的,心里便升起一股愧疚来。
“仪儿,都是爹没能耐,才让你受这样的苦,你母亲脾气火爆,却也是为了这个家好,玉桃这些年受我冷落,又心子野,私藏了不该藏的东西,你若拿了,赶紧拿出来交给你母亲,我们还是好好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蒋仪没有喝水,将那茶杯搁了,抿抿干枯的嘴唇道:“父亲,你当年为何要与我母亲成亲?我是说我我去了的母亲。”
蒋明中不防她竟问这个,怔了怔道:“去了的你母亲一个京城贵女,主动看上我这贫寒了身的士子,是我的福气,只是我福薄,她那么早就去了,留下你我在这世上受苦。”
蒋仪心中不止的冷笑,却因着蒋明中此时一番看似掏心的话,却也难过起来,泪珠便滚落了下来:“我听闻别人说,我母亲本没什么病,是你和余氏要一起快活,才将她治死的,余氏家一门世代的郎中,要治死人的方子多的是,药里加些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郎中都是请他家的。你还我母亲……”
蒋明中方才还温声细语,如今见蒋仪过来推搡自己的手臂,又捅出这些积年旧事来,一股火也冒了出来,狠狠将蒋仪的手撕开甩到一边“孟氏自诩高门大户,嫁到这家里来,有把这里当过家吗?她看我们全家人的眼神,就好像我们都是乞丐,都是仰仗她才能过日子一样,谁离了谁不是一样,我从小到大都贫寒,也没有饿死,要她可怜我?还每日里动不动就往男庙里跑,与那个惯会偷香窃玉的玉隐法师一聊就是一整天,说说笑笑,回来却与我一句话也不说,动不动就冷个脸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