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地给你挑的那些书,叫你好好诵读,你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一点儿长进没有——
还想继续往后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瞧你这求学的态度还是不够端正,今日还是继续完成我给你布置的课业,一切都等你完成了再说……”
想要把贾政布置下的文章都抄写完成,还得保质保量,没个三两月基本是不可能的。
宝玉的心一下子哇凉哇凉的,瘪着嘴立在当场。
一双眼却不住地往鸳鸯处偷瞄,希冀她能搬出来老太太救他。
鸳鸯是个聪慧的,站得地儿离贾政父子两人远得很,耳听不见,不抬眼压根也看不着,全然不知内情的模样。
因此,贾政是不担心鸳鸯这边出问题的,至于宝玉——
贾政对宝玉的动作仿佛没看见一般,随手抬了抬袖子,“不小心”露出一根短而宽的戒尺一端,而后漫不经心地问宝玉:
“老太太那儿该怎么说,可知道?”
宝玉瞥见贾政袖子里掩着的东西,肩膀陡然一颤,手心一阵发热,立刻回道:“知道、知道。”
不就是不许告状,还得违心解释说是他自己想要留下好好学习的吗?
我照做就是。
宝玉又怕又气,心都泛疼,就没这么欺负亲儿子的。
甭管心里再难受、再不情愿,跟着宝玉还是去向鸳鸯解释说他要好好学习,就……就不去看灯了。
宝玉怎么说的,鸳鸯就怎么回的,一字不差。
要是搁以前,这话贾母一准不信,毕竟宝玉的脾性摆在那,说他爱学习,跟说天要下红雨也不差什么了。
但是,打从贾政停职在家以后,宝玉一直在他爹那边勤勉读书,算来也有几个月了。
时间一长,贾母不信也信了。
贾母一边为宝玉的勤学上进而感到欣慰、熨帖,一边又忍不住可为宝玉可惜,失去了一个跟沈霁攀交情的机会。
不过,好在府里还有迎春三个丫头跟着沈霁一块儿,小孩子家家的,玩着玩着也就熟悉了……说不得又是另一种造化呢!
不提贾母心中种种思量,单说贾政那边,喷了宝玉一顿后,跟着就抬脚往仪馨院去。
才走到半路,他踟躇半日到底又回去了。
哪怕心里再急切,他到底还顾着当舅舅的面子,再因为停职的事情去找外甥女,他抹不开这脸。
贾政心下郁郁地回了院子,王夫人赶紧命人上茶点,又吩咐人去厨房点菜。
屋里的下人脸上都带着笑,晚膳都布置下去了,这老爷夜里当然就该歇在正房了啊。
王夫人则是贤惠地替贾政斟茶,又拣着府里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跟贾政闲话,贾政心下不开怀,便只听着王夫人一个人念叨。
王夫人见惯了贾政这副严肃的模样,也不放心上,仍旧殷勤侍候贾政。
就这时,贾政房里一个姓赵的姨娘穿得花枝招展跟个妖精似的,一步一扭地走过来了。
不过一个照面的机会,贾政就被勾走了。
正院这边“噼里啪啦”的又碎了一批摆件,小跨院里,赵姨娘勾着贾政的脖子,仿佛没骨头般赖在他怀里,捏着嗓子问:
“宝二爷那边可好?老爷你不叫他出去玩,宝二爷不会怨怪老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