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盛世山河

“嗯。”二十好几的人,哭起来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哄便又开心了,谢如琢蹭蹭沈辞的颈间,熟悉的温度给了他慰藉的安心,这些时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不一会就挨着沈辞沉沉睡去,一双手在梦里还死死攥着沈辞的衣袖不松手,最后沈辞只能陪着他躺下去,抱着他一起睡。

谢如琢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总算是养回了之前快要耗尽的精神,再醒来时看到沈辞还在身边,顿时愈发神清气爽,有了心思去处理事情。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沈辞回来的原因是海门已经无忧,把胡和鲁打得节节败退的扎布苏接到谢如琢的信,知道羌族人重整旗鼓,抢回了之前他在海门附近的一半地盘,于是分出了一部分兵马从东面与羌族对战。

前世沈辞没有和羌族人打过仗,一开始吃过亏,但这一世和对战许自慎一样,已是熟能生巧,又有扎布苏在侧面帮忙,摧垮羌族的第一波攻势并不算难,只一个月便把羌族人拦在了海门外无法前进一步,扎布苏也重新抢回了那一半地盘,把羌族人赶得离海门更远了点。

吴显荣在溪山待得无聊,接下了驰援海门的邀请,赶来镇住了场子,沈辞早就听闻谢如琢身体抱恙,当下便把海门甩给了吴显荣,赶忙来看还待在乐州没法回京的谢如琢。

趁此机会,谢如琢又给扎布苏写了封信,之前与北狄开的商路最多只到池州北部,现在他可以允许商路最远直通到江南,南北贯通,彻底打通大虞与北狄的联系。

这件事在前世都没有提起过,谢如琢如今一提,扎布苏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立马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回了信答应等他收拾完胡和鲁,统一了北原,会来再和羌族人打一架,毕竟相比大虞,北狄离羌族人的地盘更近,平常的擦碰也更多,是必须要解决的一个祸患,正好顺便也给大虞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保证大虞北疆四镇至少数十年不需要打仗。

谢如琢满意了,养好了身子便带着沈辞一起回坪都去。

回京后,谢如琢下旨改动了北疆四镇的格局,虽然四镇依然存在,也仍旧任命了总兵官驻守,但在总兵官之上又设了两个总督,各管两地,海门与溪山合并管理,合称海溪,由吴显荣出任第一任总督,沧州与宛阳合并管理,由宋青阁出任第一任总督。

此外,谢如琢还在圣旨中提及日后北疆需联合作战时,朝廷会另派一位督师,统领四镇,平日北疆事务除调兵离开北疆外,都由两位总督决断,内部调兵也包括其中。而四镇中,自总兵官开始,任免升降全归朝廷,总督无权干涉,只能管,却无事实上的直属关系。

四镇总兵去了两个,缺少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且北疆目前的格局也有各自为政的味道,各管各的,关起门来做土地主,要不是谢如琢有心解决北疆之祸,不知道要搁置到什么时候,可能数十年后,北疆四镇的势力真的成了前朝的军阀世家,再也无法撼动,那大虞又将大乱。

因而要集中分散的势力是必然的,吴显荣和宋青阁帮了他许多,这些也是应该要给他们的,但从前朝廷给北疆的权力还是过大了,所以谢如琢又做了一些限制,改变从前四镇大小事悉听总兵一人的局面,总督还是封疆大吏,可以调兵遣将,但下面的将官隶属朝廷的兵部直接管理,若觉总督决断有误,也可上奏朝廷,既是分权也是牵制,看上去总督的名头很是骇人,仔细一合计,手上的权力和之前的总兵都没法比。

谢如琢登基后十年之久,大虞的战事基本全部平息,就连沈辞都已回了京,乖乖做回三大营提督,他从前的副将裘鸣出任沧州总兵,算是把沧州军也甩手给了别人。

然而沈辞在京城却让很多人头疼不已,沈辞每每上朝时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必然在暗讽孙秉德,不客气地开口骂也是常事。

到了后来,别说孙秉德了,一众言官都有点怕了他了,从没见过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骂十句也能当做没听见,还敢怼回来,转头就抛之脑后,根本没把事放心上,这骂了也没有任何成就感,还把自己气得半死,何必呢?

于是沈辞倒是因为这奇怪的原因在一年后落了个耳根清净,孙秉德和一众言官都放弃继续盯着他,只要他别做什么出格的事,理都不想理他,巴不得他天天闭嘴千万别再说话。

对此结果,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心满意足地在上朝时当起了哑巴,只有在他快打起瞌睡时,谢如琢才会突然叫他一声,问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逼他说两句话。

大虞在战事上一路顺遂的十年间,朝堂上也发生了不少事。

杜若在国子监待满三年后,因政绩卓著,被调回兵部任侍郎,正好三年时间已有第一批国子监学生结束学业通过考试进入翰林院,虽然杜若只在国子监待了三年,但这一批学生都是拔尖的,以后必然成为后生中的领头者,又与杜若是师生,众人都看得明白,以后朝堂风向是不变也得变。

孙秉德那年推的新政这几年照样还在继续,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孙秉德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每年召集六部做下年预支都可称兢兢业业,没有马虎过,回了坪都后,国库的银子能一直有结余,孙秉德有很大功劳,不然谢如琢也做不到五年内连本带利还给扎布苏当初借走的二十万两银子。

这一政令弊端也必然是有,当初谢如琢与杜若猜得也八.九不离十,六部能钻的空子依然不少,一开始就多报些钱,事后账面做点小动作,六科给事中也很难看出来,遇到突发的事,六部也可以仗着外人不甚了解具体情况,把小事说大,大事说得更大,趁机挖一笔多于实际需要的银子,最后要查也无从查起,不给还显得朝廷对这件事不重视。

这些弊端每年都存在,孙秉德有时候也被这些人磨得焦头烂额,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贪腐之风经过几年时间已得到了遏制,与从前相比大有改观,现在看到的弊端也是可控的,况且这也无法避免,以后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

京中的贪腐是治得差不多了,在隆兴七年时,孙秉德开始把目光放向地方上的贪腐问题。

之前谢如琢就明白,孙秉德需要一两个政绩来给自己增色,有了六部新政这一个还不够,再来一个自然会更好,既然他已经打算惩治贪腐了,不如做个彻底,以后留下的名声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地方上,孙秉德的方法参照的就是六部现在的做法,大虞地方衙门维系日常开支的银子都是自给自足的,朝廷不会给一个铜板,地方怎么用朝廷也管不着,这也就造成地方上贪腐反而比六部更多,有些地方还天高皇帝远的,根本不知道内部都成了什么样。

现在地方上银子开支要和六部一样在年末时做一份预算,上报朝廷,之后每多支一项银子就要再次上报,保证收支明晰,而这一内容也会算在地方官员的政绩考察中,有上报不及时,收支不明的,政绩考察将有很大影响。

为了推行这第二个新政,孙秉德又忙碌了许久,至少前三年是都没得空,和六部一样,要五六年才能稳定下来,顺道看看效果,对弊端也要及时填补。

谢如琢照样没有插手这一新政,左右是好处多于坏处的事,有人愿意奔波劳累,他乐得清闲,而且孙秉德一忙起来,就没空和他较劲了,日子更是舒畅不已。

不过孙秉德与杜若的争锋是一直都在,自杜若调回兵部后,两人的争锋可称是彻底抬上了台前,平日在朝堂上免不了你来我往地互相使点绊子,但也没有谁完全压倒另一方。

隆兴十三年,内阁空缺三人,其中就包括了韩臻,他因为家中田地的一点小事被言官抓住把柄做了文章,又有杜若一派的官员在背后动作,最后韩臻主动提出致仕,回家养老了,杜若毫无悬念地升任兵部尚书,在廷推中入阁,成为大虞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阁臣。

一旦入阁,内阁商议时就有了否决的权利,孙秉德和杜若的争锋也日渐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