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阁点头同意,若非沈辞信誓旦旦称冰层上真的能走数千兵马,他也会和许自慎一样反复观察再做决定,成千上万人渡这般宽阔的江面,没有十足把握无异于自寻死路。
岸边有一块平滑的大石,沈辞每天黄昏时就坐在这里,脚边生一个火堆,带一壶烧刀子,以防与前世结冰的日子有一两天的误差,或是这一世温度达不到奇冷之效,坐到寅时未见变数便回去睡觉。
这种天气里火堆也顶不了什么事,他隔一段时间就得站起来走几步,不然脚会冻得没知觉,双手早就冻裂了,手背和手指上好几道血沟子。
丑时二刻,刀重重砍在冰面上都很难砍出裂缝来,沈辞喝了半壶烧刀子,剩下半壶倒在了两只手上,烈酒浸渍了伤口,被冻住的血顺着酒液滑走,疼痛的刺激让僵冷的脑子也活了过来。
宋青阁询问地看过来,他微微一点头,宋青阁沉声下令:“渡江!”
沈辞带先锋军先行,两千人马无声踏上冰面,战马四蹄都裹上了厚布,不仅可以防滑,还令马蹄声变得不明晰。
战旗在砭人肌骨的寒风中发出裂帛般的猎猎响声,两千人马如无声的潮水,黑压压向对岸涌来,骑兵们披挂御寒的盔甲,慢慢抽出了长刀。
骏马张开四蹄,飞驰在冰层之上,沈辞取下背后长弓,从鞍边箭囊里拈起一支羽箭。
当对面南岸的岗哨看到白衣铁甲骑白马的人在汹涌黑潮中当先冲出时,裹挟着烈风的箭镞就已撕破了寂静的夜幕,准确无误插入了岗哨的咽喉,那一声“敌袭”还未喊出口,身体已然倒下。
“杀!”
汹涌的潮水发出怒吼,长刀出鞘,势不可挡地冲入敌营。
半炷香后,最前方的一排营帐就已火光冲天,鲜血一簇又一簇地喷溅在厚实的帐布上,头颅与断肢滚在地上,再被铁蹄踩得支离破碎。
背后冰层上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骑兵,一批接着一批杀上岸来。
许自慎显然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会渡江,白天他才刚刚让人试过走上冰层,一千人行至江心仍然有不甚稳当之处,晚上对岸的人竟让数万人前仆后继地过江。
这根本就是在玩命。
他自认不像宋青阁那般小心谨慎,很多时候他也喜欢冒险搏命,战场的不确定与危机四伏反而是吸引他的所在,因而他自信宋青阁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因为宋青阁从不玩命。
然而三个月内,他遇到两次一个比他还喜欢玩命的人。
玩得又疯又狠,却又偏偏收放自如。
这种天气,这种境况,他们没有想过敌人从正前方夜袭,可谓毫无准备,敌方将宋家最精锐的北疆骑兵作为先锋,冲入营地后便杀红了眼,若摧枯拉朽,最前方的防线顷刻间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