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师生争执

“那先生怎么看?”谢如琢举杯饮茶,问道。

杜若并没有因谈话趋向敏感而神情有变,还是眉目温和带笑,道:“陛下登基以来,所做之事皆是为国,未见私心,虽然臣也觉得陛下要在此时出兵有些出人意料,但臣相信陛下是有细致的考量,不会拿数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目前这还是谢如琢第一次听到肯定的话语,虽然他早知杜若会这么说,但心头还是浮起暖意,他歪了下头,道:“先生与元翁有多年师生情谊,缘何这般信朕,却不信元翁?”

杜若坦然与谢如琢对视,道:“老师不知道陛下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但臣知道。老师没有看过陛下的文章,但臣看过。老师不解陛下的抱负,但臣理解。凭此三点,臣愿信陛下。”

谢如琢起身对杜若一揖:“多谢先生信任。此次出兵南下,个中原因复杂,恕我不能说清。但我能保证,这个决定绝不会辜负先生的信任,也不辜负我大虞数万将士。”杜若起身来扶,他一揖到底,“请先生帮我。”

“陛下言重。”杜若回礼,“臣愿为陛下分忧。”

翌日休沐,午后难得风寂天青,杜若过了垂花门,见孙秉德正与新入内阁的工部尚书姜学颜在院中品茗。

他上前见礼:“老师。”又向姜学颜行礼,“姜阁老。”

这是一座二进宅院,孙秉德好风雅,也从不会在起居上委屈自己,来乐州后便置了这座宅子,近两个月整修,院中池塘已注了清水,养了红鲤,满眼看去,四时花木俱有,春赏梨,夏赏荷,秋赏菊,冬赏梅,再看石桌上这套无瑕的白瓷茶具,里面盛着的是香气四溢的上好毛尖。

“芳洲来了。”姜学颜识趣起身,“你们师生聊吧,我先回了。”

孙秉德未多挽留,杜若替他将姜学颜送至门口,再回来时,杯中换了新茶。

杜若谢坐,说道:“学生以为今日是韩阁老登门,没想到是姜阁老。”

“玦之早上刚来过。”孙秉德邀他饮茶,“这事也没什么可说的,陛下心太急了,用兵之事怎可如此随意?”

孙秉德穿的是深青色忠静衣,交领大袖,为品官燕服,三品以上饰云纹,孙秉德又是文官之中唯一一个赠官从一品太子太傅的,衣上前后缀仙鹤补,素带束腰。

他很瘦,拈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眼下常年都有两团淡青,像一个清苦的苦行僧。

不管朝中如何看待这位首辅,杜若也清楚,孙秉德坐着这个位置并不轻松,几乎日日过子时才休,寅时又要起,朝中大小事皆要问上一两句。皇帝可以偷懒,把不想处理的琐事推给内阁,他却无人可推。

杜若在心里长叹口气,问:“老师如此反对,只是因为此时用兵不妥?”

孙秉德搁下茶盏,鹤眼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他打量人时眼神如有实质,要把对方心里所想悉数看穿,说道:“芳洲,你跟在我身边多年,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