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统领凝重地摇头,“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江总管赶了过来,朝乔泠鸢道:“王妃,查到了。”
“说。”
“送到燕西关的那批米粮有毒,铠甲和刀剑都很劣质,将士们一上了战场,就出了问题,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西北联军有燕西关的布防图,”江总管顶着满脑门热汗,端得是心惊肉跳,“牵扯到这件事的人很多,皇上派大理寺和刑部彻查,只今日就已处理了百十来人,但凡证据确凿,则杀无赦。”
乔泠鸢的眉头皱得死紧。
这时,几个官兵将穿着丧服的乔良贤等人带了出来,大门处不大的庭院内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全是侯府的上下人等。
乔良贤仰着头问乔泠鸢:“泠鸢,到底怎么回事?”
“程昀是西北的奸细,现在他跑了,”乔泠鸢言简意赅,“永安侯府出了一个从西北来汴京当奸细的女婿,终于能‘扬名立万’了,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还有祖母和母亲,她们泉下有知,也定会有所欣慰的。”
乔良贤:“……”
他被乔泠鸢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涨得青紫。
乔泠鸢走到乔泠菲的跟前,她蹲下身去,面无表情地问:“程昀府上二十多个姬妾,有谁是特别的,你可知道?”
乔泠菲徐徐抬头。
她现在脑子都是麻的,她刚死了娘,后又死了祖母,现在连她的丈夫都变成了奸细,以至燕西关大败,她的丈夫跑了,没有管她的死活。
她看着眼前同样穿着丧服的乔泠鸢,忽然伸手去掐乔泠鸢的脖子。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乔泠鸢,对方就一手打开她的手,一手抬起,再沉重地落下,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乔泠菲的脸被狠狠地打偏。
而她的两只手臂则完全麻掉,半点都抬不起来。
“六妹!”乔世文冷着嗓子叫了她一声,乔泠鸢没理会他。
她盯着乔泠菲道:“我不想跟你多说,你知道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半点渣都别留,否则永安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得跟你一起去死。”
“我什么都不知道。”乔泠菲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乔泠鸢站起身来,低眉睨视她,面若冰霜地说:“你现在不知道,就去牢里好好想,程昀经常和什么人接触,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哪些,他对谁不同,国公府有没有地下密室,有没有暗道,暗道通向何处,他喜欢吃什么,和谁有仇,把所有你能想到的都写下来,能写一点是一点,你写得越多,侯府的人受的罪就越轻。”
“你要想好了,跪在这里的,你的父亲,你的两个哥哥,你的妹妹,都是你的至亲,而你最恨的我,不在其中,你要保的是他们的命,不是我的。”
乔泠鸢说完,不再耽搁,转身往外走。
她又回到了程国公府,守在国公府的王副将不敢拦她,乔泠鸢径直去了程昀的后院,那二十几个姬妾都被集中关在一间屋子里,纷纷瑟缩着身板,吓得瑟瑟发抖。
乔泠鸢问王副将:“所有的姬妾都在这里吗?”
“末将问过,除了国公夫人,还少了一个,”王副将如实回答,“少的那个姓姬,平常很少伺候程昀,但她的待遇最好,有独立的院子,还有专程保护她的守卫。”
极少伺候程昀,却得到了最优的待遇,还被程昀带走了。
十有八九,就是小毒手无疑。
乔泠鸢转身去了书房,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王副将忐忑地问:“王妃在找什么?”
乔泠鸢没理会他。
按理,程国公府被查封,这里的东西若上头没有明文下来,是谁都不准动的,但乔泠鸢身份不同,她是昭王的妻子,非皇室中人,只怕无人敢拦她。
王副将只能派人在书房守着,确保乔泠鸢没有带走这里的东西。
虽然即使乔泠鸢执意要带走什么,他也不敢拦,就算大着胆子去拦,瞧乔泠鸢那副谁敢惹我我就让谁见阎王的表情,他想必也拦不住。
乔泠鸢这一翻找,就是一天一夜。
她把程国公府上下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始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涅槃配方,她似乎不应该太过失望,因为程昀应当不会把配方留在府上,她开始找的时候就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可当真那点微妙的期望落空,她竟是前所未有地失望。
“王妃,夜深了,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我们回府吧。”绿萝坐在门槛上,一脸疲惫地望着乔泠鸢。
乔泠鸢抹了把脸,她很沉地闭了一下眼睛,说:“回吧。”
几个丫鬟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大家都很疲累,心情很差,谁都不想说话,一路沉默着回到王府,乔泠鸢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很小的时候,她那没出息的姨娘总是站在屋檐下等她那同样没出息的爹,盼着乔良贤能来她的汀兰院。
乔良贤倒也宠她,隔三差五地来。
可惜姨娘头上有葛氏压着,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他们都得靠葛氏穿衣吃饭,她对葛氏是日日卑躬屈膝,能跪着就不站着,能站着就不坐着。
她实在是个蠢女人,以为有乔良贤的宠爱,她和她的孩子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未曾想到葛氏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她果然就被葛氏捏死了。
侯府对待她和妹妹,就想对待像瘟疫一样,她们姐妹被赶出了侯府,妹妹高热不退,在去往赣州的路上,她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妹妹突然就死了。
她没有想到,黄妈妈和桂妈妈轻而易举地将她妹妹往乱葬岗一丢,就断送了她妹妹的性命。
她姨娘死了,妹妹死了,她的哥哥姐姐都不是哥哥姐姐,她的爹也不是爹,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卑微低贱,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她孤零零地到了赣州。
井云寺的巫婆师太原本受了葛云华的意,是要给她剃光头的,但住持说她红尘未了,就让她带发修行,巫婆师太很怕住持,不敢忤逆,她的头发才得以继续在她的脑袋上存活。
后来,她趁那个巫婆师太独自离开井云寺的时候一脚把她踢下了山,送她去阎王殿报到了,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当时她只有十三岁,已习武四年。
许是平时受了巫婆太多欺辱,她杀人后竟然格外地平静。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雨水冲刷了她的足迹,至今没有人知道,巫婆不是自己脚滑跌下山的,而是被她一脚踢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