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泠鸢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好像有很多声音,锣鼓声、说话声、叫喊声、风声和树枝被风吹动时摇摆的声音,通通落进她的耳朵里,显得格外嘈杂。
她睡得不大安稳。
一如这三个月来的每日每夜,即便她入睡,睡眠也极浅。
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刺杀,所以她的心一直悬吊着,不敢睡得太死,怕一旦睡死了,就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从神农谷到赣州,有两拨人在追杀他们,一波是天涯子的仇敌,一波是想要她的命的人。
从赣州回到汴京,就只剩追杀她的人对她紧追不舍了,这几个月,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直到回到汴京,见到傅轮的那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乔泠鸢沉浸在模糊的喧阗声中,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见到傅轮,她就彻底放松了?
她听到清晰的开门声,乔泠鸢从困惑的梦境中睁开眼睛,大吉大利的喜色映入她的眼底,她偏头,看到穿着雪白寝衣从浴房走出来的傅轮。
有那么一瞬间,乔泠鸢怀疑自己还在梦里,而傅轮只是她梦里的虚影。
她曾在去往赣州的路上,梦见过他,梦里的他就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衬得他的皮肤格外莹白,像是山巅上的雪莲。
有种纯净洁白的美。
就在她的恍惚间,傅轮已经走到了床沿,他唇边噙着几丝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他俯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含笑问:“要给你倒水吗?”
乔泠鸢点了点头。
傅轮就给她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尚可,才递给她。
乔泠鸢咕噜咕噜将一茶盅水喝了干净,把空水杯递给傅轮。
傅轮伸手去接,手指无意识地碰到了乔泠鸢的指尖,那一瞬间的触碰十分柔软,让他禁不住颤了颤心神。
乔泠鸢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面无表情地收了手,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傅轮把茶盅放了回去。
屋里很静,水杯搁在桌上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声音很轻,却被安静的空间衬得很明显。
气氛莫名有点紧张和暧昧。
乔泠鸢后知后觉地终于有了点紧张的情绪,她望着傅轮,见他站在桌边不动,她拍了拍柔软的床铺,说:“过来坐。”
这架势,让傅轮丝毫看不出她有哪里紧张。
傅轮应了声“好”,他走到床边脱了鞋,掀开锦被的一角,躺进被窝里。
乔泠鸢还坐着,她低眉看了傅轮一眼,觉得他躺得极为乖顺,似乎没有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
她那点为数不多的紧张就悄消散了。
她仍旧很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顺势躺下了。
下一刻,床幔被放了下来,乔泠鸢听到傅轮很轻的呼吸声,她隐约还闻到一点酒香,那股酒香掩盖了他身上的药味。
屋里陷入昏暗,只有窗外和屋顶的琉璃瓦透进来的月光,照得傅轮的轮廓隐隐约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