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知道咒术世界的人吗?”
“并不是。以为我在做刑侦类的工作,这就已经很担心了。还隐瞒更危险的事,更加过分了吧。”
从立场上说好像应该劝劝他。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只好迟疑地望着他。
“不用想办法安慰我。”他很有自觉地说道,“其实也就是这样想一想!一般到了晚上也就好了。社会就是普通人一层层地组成的,每个人都在发挥作用……这种事情也是很清楚的啦!只是今天晚上是要一起去看演唱会的。什么也没做成,又错过了时间,要麻烦女朋友到案发现场来接我。’真是没用的男人啊‘,忍不住这样自怨自艾起来。”
“嗯,对方肯定会理解的吧……”
这时候五条悟在不远处说道:“小觉,过来一下。”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你确实很高兴有机会离开了。你说道:“老师叫我,我先过去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去忙吧。”
五条悟站在水池边上,露出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往里看着。这里的场面把咒术师和普通人都吓吐了,他目光毫不闪避,嘴里一下下地顶着糖块儿,看起来浑不在意的样子。
舌尖有点发亮,好像是会发光的冰淇淋的颜色还没有退掉。
你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把你从应付不下去的社交对话里拯救出来,不好吗?”他咬碎糖咽下去,碰一下你的肩,“小心鞋子。”
水池边湿滑的地面上沾着黄白色的黏稠内容,你瞥了一眼。
“那是什么?”
“人体组织。”
“老师。”
“嗯?”
“下次不要从社交对话里拯救我了。”
他轻轻一笑,伸出手按在你眼睛上:“那不要看了,往水里面感觉一下,到最深的地方。
“非要这么做吗?”
“是的。”
你不情愿地往沉浮着腐朽人体和阴暗咒力的水池里释放出一点感知。穿过皮肉和浊液的表层,探到浑浊的水底。
你震了一下,猛然想要退开,皮鞋差点在地面上打滑。五条悟把你拉住。手掌很稳地遮在你双眼上。
“感觉到了吗?”
“是的。”你喃喃说,“有‘我’的痕迹。”
“能变形人体的咒灵,这样的东西七海和悠仁遇见过。”五条悟说,推着你转过身去,绕开地面的污渍走到树篱边。“在他动手之前,拿着你的心脏的人定住了这些猎物。这样做有什么必要?也许他们在练习小组合作。”
“说得好像他们有一个关于创造性杀人的社团活动一样。”你伸手把他的手捉下去,“老师,这个证据能证明我不在场吗?”
“大概只有你和我能感觉到。而且老实说,这锅肉汤不太能取证。”
确实,如果不是他提醒,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你努力放松来去掉精神上穿透污秽血肉时不舒服的感觉。
“老师看得太认真了吧。”
“是关于小觉的事,有在很努力啊。”他眨一下眼睛,又把眼罩带回去,“不管怎么说,是好消息。因为敌人在附近。”
“那坏消息是,他们有在联手吗?”
“那算什么坏消息。”他微笑一下,“难道不是‘来得正好’吗?”
五条悟和伊地知说了什么,辅助监督往警方那边去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令咒术师也要精神崩溃的凶杀案。你跟着他走到现场外面的路边,又看见了小川监督,在和一个很苗条的年轻女人说话。大概是提过的女朋友,对方有些埋怨地在责怪他。
“迟到是没有关系,但起码要及时回电话……”
两个人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到五条悟,声音猛地停住了。
“这是……”
“啊,”小川说,匆匆地回过头来,“清见,不好意思,这位五条先生是,嗯,我们刑侦的上级……”
多半五条悟的打扮很难说是警方人士。他卡了一下,投来求助的目光。但另一边,越过小川的肩膀,你看见了这位普通人女朋友的表情:她脸色苍白,很明显认得五条悟。
“虽然看起来像坏人,不过是在领保护市民的工资咯。”五条悟说,随意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初次见面,您好呀。”
“嗯,您好。我是明石清见。”小川的女朋友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很礼貌地欠身行礼,“您……您辛苦了。谢谢您照顾我们。”
这句话说得过分恭敬又很奇怪。五条悟多半都不知道小川的名字,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五条悟点了点头,牵着你往伊地知的车方向走去了。你忍不住回头看时,看见那对情侣仍在絮絮叨叨地说话,年轻女人偶然间向你们投来略带不安的注视,你和她短暂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了。
“之前那个女生,是咒术师吧。”到了傍晚,两个人在景观大道旁边的店铺买可丽饼的时候,你终于问道,“虽然咒力没有使用,但是能感觉到术式的存在。”
“嗯,”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是哪一级……09级吧。”
“诶?是老师刚开始工作时带的学生吗?”
“是啊。”
但是已经不做咒术师了,而且还在咒术世界的男朋友面前掩饰自己咒术师的身份。你虽然不明所以,也感到一点淡淡的失落。他看见你的表情,有趣地伸手在你面前晃一下。
“怎么了,不甘心的样子。”
“感觉有点遗憾。”
“这很正常,是很糟糕的工作啊。不够强大就容易死掉。不够执着就容易后悔。要是心里对生活还有所期盼,就容易想着退出。”五条悟很坦然地说,然后他笑了一下,“而且,我当时也算不上好老师。”
确实很难想象他刚开始教书的样子。甚至,你到现在都还有点困惑,为什么他会决定要做老师的。
“感觉已经尽量耐心解释了,为什么总有人学不会。觉得应该激励一下吧,多说几句小孩就吓哭了。想着直接扔简单的任务总做可以吧,一不留神差点有人死掉。哎,做咒术老师比教数学要难啦。”
“是很难呢。”
“明石是很有天赋的人。努力一下可能现在有一级了吧。”他用手指把玩着领取可丽饼的号码牌,“但是读到第二年就退学了。还跑来认真地和我解释了决定。虽然这么说,是作为老师给了失败的引导吧?也曾经睡不着地这样反省过。”
“……”
“不过换个角度想,”他看见你的表情,又拖长声音说,“承受不住却硬要留下来的话,到现在也可能已经死掉或者改行去做诅咒师了。”
“说什么啊,老师。”
这时候号码叫到了,五条悟笑一下,起身往柜台走去。你坐在桌边,有一个魔术师打扮的艺人走到你身边,向你展示一下空空的手掌,然后把一朵新鲜的玫瑰花在你面前展开。
“给您的。”
“啊,”你说,“谢谢,不过我没有带钱……”
“没关系,夜莺小姐。”那人用一种你很难忘记的,拿腔拿调的优雅声音,含笑说道,“也许我们在不存在的世界里见过呢。就当这是一份来自美好过去的赠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