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叹气,静静看了半晌之後,苏南动了动喉结,用内敛的平静声音打破寂静:“……君玘。”
病床上的男人放在胸前的正在输液的手指因此而轻轻抖了一下,一直看著窗外的淡色眸子目光微闪,然後反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苏南知道他没有睡。这样相当於无视自己的沉默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觉得自己是在自食恶果的苏南随即忍下不悦,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苦笑摇头。
可是就在他以为君玘不会理他的时候,扭著头不肯看他的老男人竟然出声了!那嗓音还有些低低哑哑的,但是意外的清冷,“少爷,您来是有事吩咐我做麽?我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院的。”
“我来不是这个意思。”知道他误会了,原本还在纠结怎麽下台的苏南连忙开口澄清——开玩笑!他现在这个样子出院,不是没有两天又要舟车劳顿的再住回来?!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又因为君玘冷淡的语气和无视他的态度而有些微的薄怒腾起来,但是转眼又看看男人这瘦的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的身体,最终挫败的垂下肩膀,苏南的声音软下来,连周围的无形气场也柔和下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怎麽样了。如果你想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我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您花费的,连我自己都是属於您的,我怎麽敢说打扰。”君玘苍白的嘴唇微微勾了勾,安安静静的陈述事实的语气,一字一句,缓慢而平稳,甚至连他惯有的苦涩自嘲都没有。
但是苏南就是从中听出了嘲讽的语气——而且,还是针对他的。
苏南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人,会在这麽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中,把自己的怨怒表现得那麽的清晰明了,显而易见。
“上次的事情,我……”他顿了顿,斟酌著词语试图想从中找出一个可以让人接受而又不至於让自己丢面子的解释。但是最後,他还是放弃了。再次轻叹口气,他的语气里带著隐藏之後不易被人察觉到的歉疚,很沉的语气,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很抱歉。——对不起。”
他很少会对人说对不起。
一般出事情之後,他会用最有效最实际的方式补偿对方。像是“对不起”这样带著些示弱意味又起不了实质性作用的虚词,他几乎不会讲。
可是君玘跟别人不一样。
君玘整个人透明的好像什麽欲望也没有,他找不到有效而且还会被接受的补偿方式,所以只能对他说这样示弱的虚词,以此来向他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於背後站著的这个傲慢霸道惯了的青年来说简直是纡尊降贵的一声对不起让君玘的呼吸顿了一下,他微微一怔,然後终於忍不住轻轻睁开眼睛,把头慢慢的转过来,眼神静静的上移看进苏南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震惊的茶色的眸子里带著些不可思议……
几分钟前还因为君玘的忽略而薄怒的苏南看著这张一个星期没正脸看见过的俊秀脸庞,看著那瘦削的轮廓和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忽然之间想起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瞬间,愧疚和亏欠夹杂著从未有过的心疼乍然涌出来,那双仍旧浅淡的眸子恍惚间让他再度无法面对……
苏南故作淡定的微微笑了笑,站在床边貌似随意的在君玘的盯视下摆摆手,语气佯装轻松的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