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也不过说顽话而已。
要说她的小阿荷,打小儿就懂事,儒宁和启宁两个打小儿的尿布,臭鞋子,臭袜子,可全是她一个人两只手搓。用她的话说,别人洗的都不干净,就唯独她洗的最干净。
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儿,锦棠其实是想她在书院里清闲几天,不必要天天在家里操持这些烦心事儿罢了。
但阿荷因为赵香荷跟自己吵架的事,本来心里委屈着呢,这下,借故发作,洗尿布的时候就开始哭了。
锦棠瞧着闺女在外面闷闷不乐的,还真当是自己把闺女给惹哭了,连忙放下怀里那个奶娃娃就走了出来,从厨房端了两盘子点心出来,托过盆子,哄着阿荷问道:“怎的啦,可是在书院里有人惹你啦?”
阿荷摇头,默了半天,忽而问锦堂:“娘,我想去参加福荣公主的生日宴,你说,给她送个什么好呢?”
锦棠纳闷了:“你不是已经好多年不曾入过宫了吗,为甚突然想着要去参加福荣公主的生日宴?咱们跟皇家都要退婚了,不许去。”
俩人正说着,阿荷的老父亲陈淮安进来了。
明儿福荣公主生日,今儿皇上及早罢茶,他们不过早上上个朝,也就回来了。
他笑呵呵说道:“为甚不能去,想去就去,要是找不到什么好礼相送,为父替你选一个,要知道,阿荷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爹送的东西,是不是啊阿荷。”
阿荷嘴巴抽抽着,心里想的其实是别的事儿,叫老爹强行揉了把脑袋,抚着自己毛糟糟的头发,应付着说道:“那就爹替我选吧,备样礼物,明儿一早我就入宫,去参加小公主的生日宴。”
陈淮安年青的时候一派老气横秋,想当年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回到秦州城里闲逛,一个书生拦路便叫了声大爷:“大爷,您可知道四喜楼怎么走?”
气的十六岁的陈淮安一把将这书生拎了起来:“来来来,你想要作甚,屁股痒还是逑痒了要去四喜楼,大爷替你煞煞火儿?”
他本满脸胡茬,飚形大汉,吓的那书生捂着屁股就落荒而逃。
但渐渐上了年纪之后,陈淮安就生的没有当初那般粗野了,胡子也变的柔顺了,眼角尾纹深深,再兼他在家里也不发火,总是笑眯眯的,一派慈祥之相。
他属于越老相貌越好看的那种男人。
于老院子里翻腾了半天,他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张樱木小床来,也不用别人,自己一个人拆卯子,重新清洗,上新漆,然后再凉晒干了,重又将一张小床组合到一处,待锦棠和阿荷抱着小彦宁来看时,正午的阳光下,一张樱木质的小床,已然崭新落成。
阿荷和锦棠对视一眼,阿荷道:“娘,我觉得皇后见了这东西,肯定会亲自提退婚的。”
锦棠也是忍不住的笑:“也是你爹一番新意,娘瞧着挺好的。”
这樱花木的小床,通体呈粉红色,床沿上雕满了各式各类盛放的花朵,你别说,小的时候小阿荷顶喜欢这张小床了。
两个弟弟,只要他们喜欢的,阿荷都随他们,唯独这张小床,她从小就独自一人占着,自己不肯睡,也不肯给俩个弟弟。
望着小床,她也是笑,如今再看,这张小床可真丑,又柴又丑。
转眼入了夜,就该要入宫了。
罗锦棠在京城经营酒坊多年,锦堂香如今是大明国中第一大酒牌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用陈淮安的话说,罗锦棠每日睁开眼睛,就有几百两银子自己生着腿,跑到她的床底下卧着。
这般的富翁,打扮起女儿来,自然也是穷尽其奢。
桃红色缂丝面的短袄,外罩胭脂红的披帛,软银轻罗百合裙,再兼一双黑底红面小绣鞋,小阿荷要打扮起来,简直明艳欲滴。
罗锦棠亲自替她妆了一回胭脂,早晨的朝霞映着,原本少女的莹肌雪肤,叫这鲜衣艳妆一衬,简直美不盛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