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在京城明明白白作生意,却也注意避着陈家的人,一直以来,防的就是要再碰到袁俏与陈淮誉,再生生搅了他们的姻缘,害得这俩人落得个不幸。
不过,照如今样子,她觉得自己目前暂时是不会再碰到这些人的。
放下信,她翻出陆宝娟当时送的红参来包裹好,书了一封信给陈淮安,言这红参是补身子的良药,他因为体热吃不得,但是嘉雨体质不好,还是孩子,当是可以吃的。
毕竟上辈子,锦棠就吃了很多年的红参。
将药打包好,预备明儿托信差送到河北,锦棠这才将陈淮安那封信仔细的抚平,压在胸口,上床睡了。
闭上眼睛,她便在思索:那礼部如今新任的侍郎会是谁呢?待见了他,我又该怎么说,才能争下那份难得的大单来呢。
河北保定,已经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雨,此时河流暴涨,山洪处处,但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一处客栈之外,里三重外三重的皇家侍卫们,显然,此番是有极重要的人物,宿于这客栈中。
整座客栈,唯有一间房屋里亮着灯。
灯下,一个男子,一个着男装的女子,相对而立。
那着男装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正是一个女子最为成熟,娇艳的年纪,面如鹅蛋般饱满细腻,肤若凝脂,盈盈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对着面前的男子一笑,道:“天宫牛黄丸,你但凡书封信,哀家立即为你奉上,又何必苦苦撑着,还转而从陈阁老那里去求?”
站在对面的男人,一件五品青色官袍掖着前襟,露出两条紧绑着裹腿的长腿,脚上一双麻鞋都辩不出颜色来,还扎绑着几条牛筋。
他本是一脸的络腮胡,至少三日不曾刮过,胡茬横生,一张瘦脱了相的脸,双眉坚毅锐智,接那天宫牛黄丸时,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天宫牛黄丸,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一枚丸药之精贵,比嗣育丸更甚。
它是真真正正,用金钱堆起来的良药,一枚价值连城。而太后黄玉洛,千里而来,只给了他两枚。
陈淮安默了半晌,忽而屈双膝跪到地上,道:“徜若太后娘娘能多赐臣以药方,以救如今染着时疫的,孤儿寡母之疾,臣替整个河北省的百姓,谢太后娘娘的大恩。”
扮作男装的太后,有武将们的拥护,便出宫,想跟皇帝打招呼就打一声,想不打招呼,皇帝也管不得她。她算得上是整个大明国中,唯一一个可以率性,洒脱,恣意而为的女子呢。
递给对面的陈淮安一张配方,她淡淡一笑道:“早知至美为了国事焦忧,哀家焉不是呢?这里是天宫牛黄丸的方子,其中贵重的药材,比如毛壳麝香,可以用最便宜的冰片替代,也许药性会减半,但至少百姓都能服用得起。
陈至美,这是皇家秘方,哀家给了你,你可得记着哀家的人情才行。”
陈淮安捧过药方,共有两张,一张是价值千金,药材珍贵的一版,另一张,则是以便宜药而代贵重药的一张。
他盯着其中的毛壳麝香看了许久,忽而抬眸,问黄玉洛:“太后娘娘,但不知您的侄女黄爱莲,如今可还健在人世?”
黄玉洛垂了垂眸子,一脸的忧戚:“四个月前,她去了。”
因为她这句,陈淮安倒是愣住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旋即猛得往外吐了口粗气。
虽在什刹海的那日他就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狐烹,黄爱莲肯定要死,但没想到她居然还多活了八个月。
“怎么死的?”陈淮安问道。
黄玉洛闭了闭眼,道:“她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也不知怀了谁的孩子,偏偏又不肯堕掉,一直怀胎到八个月上,产后血崩,没的。”
事实上,黄爱莲死的极其痛苦。
黄玉洛身为太后,在为寡妇一年之后,单纯是因为无法忍受常达四五年的岁月没有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的欲/望,在外与个男子成了欢好。
且不说那男人是谁,总之,她不过一回,腹中便怀上了一个骨肉。
这个孩子于黄玉洛来说非常重要,她必须生下来,而母亲又还必须死,所以,黄爱莲就成了黄玉洛的替罪羊,也恰就是孩子的母亲。
于是乎,黄爱莲才多活了八个月。
当时,她和黄玉洛,以及陈姑一起生活在宫中的道观之中,美其名曰闭关清修。
黄爱莲在不抽阿芙蓉膏,短暂清醒的时候,渐渐也察觉出来姑母欲要对自己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