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意拍着自已鼓鼓的胸膛,道:“齐梅是我大姑,我本是她家二房的女儿,可是,你们大约不知道,齐梅的弟弟齐功,也就是我大叔,是个半傻子,虽说家中富有,但因其人傻,总是讨不来娘子。
一年前,我大姑哄着,拿酒灌醉了我,却是让我……让我怀了我大叔的孩子。”
齐如意掩着脸,抽噎了两声,忽而一手指上齐梅,恨恨道:“生下来是个傻的,她居然就,居然就给我填炕里头去了,这老婆子不是东西,她是个魔鬼,恶鬼,该下畜牲道的东西,她就不是人!”
说着,齐如意也是攒了一年多的怒气,忽而扑上去,骑到齐梅身上就开始抓她的脸,扯她的头发,大庭广众之下的,俩人居然就扭打到了一处。
把自家的侄女配给傻子一样的兄弟,只为能生个孩子出来,这样的糟恶之事,真真儿是,天下间能闻说的也不多。
县公张其昌气的捏了几番拳头,故意放纵着齐如意打够了,才喝道:“真正儿的道德败坏,将这俩妇人全给我押牢里去,徜若查明事实果真如此,抄了齐家商栈,至于齐梅,你可真真儿的是,配不上陈公的为国而殉,本官要叫你把牢底都坐穿,才叫你知道什么叫伦常,什么叫王法!”
陈淮安其实也在碧水园,只不过,他是跟王金丹在一处,在远处的亭子里。
他怀里还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小家伙黑黝黝的,仿佛几年没洗过的两只手,紧紧搂着陈淮安的脖子,头就揉在他胸膛上。
这小家伙名叫呱呱,是陈淮安的义子,本来是养在齐高高家的,但是齐高高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主儿,小家伙这些日子来,给饿的褪了一层皮,而陈淮安如今还要出趟远门,齐高高骡驹都得跟着,无奈之下,他无处托付,居然把这小家伙,托付给了四喜楼的老鸨,琼芳姑娘。
琼芳这时候正伸了两只手哄着,想把呱呱给哄过去,但呱呱就是跟着陈淮安吃糠咽菜也欢喜,死活不想去那香喷喷的,大姑娘的怀里,把陈淮安的胸膛揉了个湿泪满襟。
“琼芳,咱们多少年的交情,这孩子你可千万不能透给我家娘子知道,徜若叫她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咱们的交情可就全完了。”陈淮安郑重其事的叮嘱。
他于儿子,有种固执的偏爱。
当然,最爱的还是自已的儿子陈濯缨。不过,罗锦棠是永远不能体会那种爱意的,要叫她知道他还另养着个儿子,只怕得气个半死。
也还得疑心,这辈子会不会再有一个陈濯缨。
琼芳笑道:“二爷您就放心吧,若有人问起,我只说是自己生的。”
瞧着陈淮安脸色更差,她咬唇抛个媚眼给陈淮安:“我和金丹生的。”
陈淮安把儿子托付了出去,转而,再沿着绿柳浓荫往里走了几步,遥遥,便见一袭白衣的康维桢坐在处水榭之中,身边环簇几人,不比外头那些商人们衣着鲜艳,反而瞧着,皆是一股子的文墨气。
这才是秦州跑口外,塞外,于西边这条商道上做生意的,真正的大商贾们。真真的大财主们,财不外露,人也极少会抛头露面的。
康维桢远远瞧见陈淮安,于是就走了出来。
他走在前面,一脸肃严,陈淮安人高马大的,跟在这夫子的身后,垂着脑袋,袖着两只手,亦是一脸的哀戚。
“你们三兄弟是要考功名的。”康维桢停在河畔,忽而转过身来,眉间堆着恼意:“你娘要真被下了大狱,你们兄弟如何考功名?陈淮安,你是不是吃酒太多吃坏了脑子,为何就不能管束好你那老娘,叫她不要出来乱惹事儿?”
陈淮安要能管得住齐梅,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了。
他抽了抽唇,道:“好歹,总还有个我父亲的为国而殉顶着,当不会有事的。”
康维桢恨恨道:“随你,不过我估着,你娘这番的牢狱之灾,是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