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戚游这会儿会是怎样苦大仇深、犹豫纠结的小模样,喻夏就忍不住乐。逗够了小奶狗,他收了手机不再回了,拿了习题册出来做。
十点,喻夏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只有另两个小学弟在,正一脸愁苦地抱怨着于丰扬回来了,他们又没好日子过了。
喻夏不以为然:“你们那么怕他做什么,而且,他不是不在吗?”
“谁知道,他有时住学校,有时回家,学校根本不管他。”
于丰扬的事迹喻夏早听戚游说过,那小子是高二年级组的校霸,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没几个人敢惹他。
戚游家也有钱,但比于丰扬那厮要低调得多,结果戚游这小白兔偏偏栽在了于丰扬这只大王八手里,俩人偷偷摸摸谈了一个学期的恋爱又闹崩了,当中那些弯弯绕绕,除了两位当事人,也只有喻夏这个戚游专职情感树洞最清楚。
喻夏并不怕于丰扬,只要他不来找自己麻烦就行。
半夜,喻夏被忘了关机的手机铃声吵醒,是家里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他妈出了事,晕倒在家里被他们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让他赶紧过去。
喻夏来不及多想,立刻爬起身,拎起书包,急匆匆地出了门。
学校保安拦着不放行,喻夏只得打电话找班主任王萍,又浪费了些时间,快凌晨两点才赶到医院。
吴明丽是急性脑中风,毫无预兆地说倒就倒下了,这会儿正在抢救,喻夏一到,医院便催着他交钱,喻夏交了仅有的一千块钱做押金,又匆匆忙忙回了家去。
吴明丽一直在外跟人做小生意,应该是有些积蓄的,喻夏翻箱倒柜,还撬开了带锁的抽屉,找出了三张银行卡。
除此之外,他还在压箱底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本书页早已泛黄的日记本。
扉页上写着他爸喻端的名字,喻夏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多想就将日记本塞进书包里,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在银行取款机前,喻夏小心翼翼地输入吴明丽的生日日期,密码不对。
犹豫之后,他又输入自己的生日日期,依旧不对,喻夏咬住唇,神色有一些晦暗,呆愣了几秒,第三次输入密码,这一回是他爸妈的结婚登记日。
成功了。
喻夏冷笑,会知道这个日期,还是因为小时候每到这天,他都免不得要被吴明丽打一顿,他以为她恨,但原来她一直这么惦念着这个日子。
三张银行卡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块,这就是吴明丽全部的积蓄了,喻夏将钱取出来,再次赶去医院。
吴明丽在手术室抢救了一整夜,天亮之前被送进ICU,喻夏疲惫地坐在门口守着,冷眼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明明他该难过的,却只觉得累,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下午,王萍特地来了一趟医院,塞了几千块钱给喻夏:“钱你拿着,你妈妈怎么样了?”
喻夏推拒不了只能收下:“谢谢老师,我妈她一直没醒,医生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王萍唏嘘不已:“那你怎么办?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能帮忙照顾你妈妈吗?”
喻夏摇头:“没有了,没有别的人。”
“那你……”
“明天就周末了,我请两天假,等到周一我妈要是还没醒过来,我就回学校去,反正我留这里也没用。”
喻夏神色平静,冷静得仿佛不像个家里才遭变故的十七八岁的孩子,王萍一肚子安慰的话一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行吧,你要是还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好,我知道,谢谢老师。”喻夏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
送走了王萍,喻夏打开书包,本想看会儿书,忽然想起昨晚顺手从家里拿出来的那本日记本,取出来随手翻了开。
这本日记本记录的开始时间是将近二十年前,喻端那时也还是个才上高中的学生,他性格内向腼腆,甚少与同学交流,所有的心思都发泄在这本日记本中。
他从高一就开始暗恋自己的同桌,在日记本中记录了他观察到的所有关于那个男生的点滴,那人和不同的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嘴角偶尔掠过的笑、所有惯常的小动作和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被喻端用最缱绻的词句描摹下来,细心珍藏。
喻端的文字功底大抵是很好的,一字一句都十分有感染力,即便是单方面的暗恋,也被他描绘得格外旖旎动人,连喻夏看了都忍不住想,他爸初恋时爱上的这个男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日记里始终没有出现过那个男生的名字,喻夏慢慢往后翻,喻端和那个男生从高一到高三一直是同桌,三年下来,即便他再木讷,也终于和男生成了不错的朋友,心里甚至隐约生出希冀,下定决心要在高考之后和男生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