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一个小时。
苏萝乘坐的是林雪蕊专属的购物飞机,中途异常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哪怕韩助理和她再三解释季临川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流弹误伤了腿,苏萝惊慌的心跳依旧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抵达巴黎的时候,那边还是深夜。
这边温度要比梁京低的多,苏萝在连衣裙外裹了件米色的长风衣,围着褐色的围巾,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面带倦色的韩助理迎接了她,并详细告知当时的情况。
原定计划中,本该昨日就回梁京,然而季临川临时改了主意,飞来巴黎。
白天的时候季临川在酒店中休息,下午时刻前往塞纳河,准备散步,却不成想遭遇流弹袭击。
一伙穷凶极恶的人试图抢劫珠宝店失败,在塞纳河旁与警察展开交火,季临川中到流弹,纯属意外。
苏萝听到塞纳河三个字之后就听不下去余下的话,她静悄悄地去了病房;季临川仍陷入沉睡之中,所幸那枚子弹并未伤到他的骨头,取出十分顺利,只是暂时需要静养一阵,最好不要走动。
苏萝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自己一颗心跳的剧烈而迅猛。
明明昨天还憎恨这人不经允许不和她商量就擅自订了婚期,现在又眼巴巴地跑过来看他……
苏萝觉着自己真是被这人下了蛊。
韩助理说:“苏小姐,季先生动手术之前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您;我违背了他的意愿,您——”
“没事,”苏萝说,“你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不会责备你。”
“不是这个,”韩助理推了下眼镜,看着苏萝沉静的侧脸,“房间已经替您订好,您可以先去休息;等明天清晨,季先生醒了之后,我再接您过来。”
苏萝并不困。
她心跳很快,现在确认了季临川平安,一颗紧张的心也没有办法平息;她没敢离的太近,怕惊扰了他的休息。
监测心率和血压的仪器正常运作着,病房内的灯光并不明亮,苏萝看不清楚季临川的脸,悄悄地走了出去。
酒店和医院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苏萝怎么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
她懊恼自己一时赌气说了那样的话,如果不是她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季临川大可不必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不过是故意刁难他的一句戏言而已,这人还真的去做了……
这人不是和机器差不多的嘛,干嘛突然做这样的傻事。
苏萝辗转反侧,好久都睡不着;窗外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窗子没关,梧桐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她的心里又乱又堵,最后听着雨声睡了过去。
清晨,她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期枪击案的报道。
七名匪徒都被制服,一名警察中弹,经过抢救,性命没有大碍;七名路人受伤,无人员死亡。
苏萝把报纸折好放起来,站起来,对着镜子化妆,只是手抖的厉害,右边的眉毛重新画了三次,都不够完美。
韩助理亲自接的她,先带她去吃了早餐,说季先生已经醒了,嘱咐一定要看着苏小姐吃过饭才可以过去。
苏萝胃口不佳,只喝了几口牛奶,吃一点水果沙拉,便放下叉子。
林雪蕊打电话询问情况,苏萝把自己了解到的说了说,林雪蕊说:“这孩子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在德国,怎么跑到巴黎去了?哎,好在没出什么事,不然我这颗心啊……”
苏萝更难受了。
季临川的病房在顶层,推开病房的门,他半坐着,戴着眼镜,还在敲着电脑;听到动静,看到她,如墨一样的眼眸含着光,随手把电脑阖上,摘下眼镜,脸上不见笑容:“萝萝,你不该过来。”
眼巴巴做了一天的飞机过来,他却说这种话!昨天刚动了手术,现在还工作——苏萝可不信他拿电脑来是在打游戏。
她坐在旁边,硬邦邦地说:“我提前过来是看看你怎么样,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忙了,怕赶不上你葬礼。”
韩助理默默出去,顺便关上病房门。
心里默念。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嗯,苏小姐怎么可能会这样凶巴巴地对着季先生说话,这一定都是幻觉!
病房内,季临川凝视着苏萝的脸,微笑不改:“那萝萝可能要失望了,我感觉自己再活个七八十年没有问题。”
苏萝哼了一声。
季临川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被子盖住下半截,她看不清这人究竟伤的怎么样;刚想动手掀开看看,却被季临川按住。
“别看,”季临川说的平静而温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堪的模样。”
男人的手指苍白修长,青筋尽起,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就连白色的疤痕也不再明显,温热而不容她移动片刻。
他就是这样,固执起来不容旁人质疑。
眼睛像是一汪沉静的潭水,寂静无声。
苏萝收回手。
她不擅长对着季临川说些什么甜言蜜语,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关切的话,憋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你的腿还疼吗?”
“还好,”他轻描淡写,“一点点,没什么大碍。”
中弹啊。
哪怕没有伤到骨头,那也是中了一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