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然一句话都没和魏鹤远说,她拿着手包,一言不发离开。
魏鹤远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面色阴沉不定。
一直到梁雪然走了之后,凌宜年才忍不住问他:“鹤远,不是,你没必要吧?对梁雪然这么凶?你不想追人家了?”
凌宜年有点捉摸不透自己朋友这到底是个什么套路。
自打梁雪然走了之后,就连凌宜年也能看得出来魏鹤远的不适。
以前魏鹤远哪里有过这样的情况?为了一个女人而已,连笑都少了;以往还会和他们几个聚一聚,放松一下,现在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泡在工作上,似乎能够因此淡忘掉什么。
虽然说在他们看来,梁雪然这点计划安排的的确有点轻浮、不稳重……但魏鹤远这样上来就批评人的,是不想要女朋友了吗?
魏鹤远捏着那个杯子,力道没有缓和半分。
许久,他终于回答凌宜年的疑问,声音沉沉:“不能太放纵她。”
凌宜年仍旧不解:“你什么意思?”
“工作和私人事情应当分开,”魏鹤远缓缓开口,“雪然年纪还小,做事情不知道轻重。她只觉着这样去公司让叶愉心丢脸很解气,却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她又该怎么办。”
凌宜年失笑:“别告诉我你不会护着她。”
凌宜年知道魏鹤远最会护短。
平时魏鹤远并不曾展露出来,但他出了名的护犊子。早些年梁雪然在他身边,不少人想暗搓搓地打听出这么个小美人儿的来历,亦有不少名媛蠢蠢欲动,魏鹤远偏偏金屋藏娇这么长时间,滴水不漏的,不让梁雪然遭受到任何一点有可能的伤害。
——担心魏家的长辈会为此对她发难,魏鹤远更是把这个消息瞒的严严实实,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在长辈面前透漏出一丝风声。
要不然梁雪然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到现在。
“我再怎么护,也只是护一时,”魏鹤远垂眸,瞧着杯中澄澈的液体,侧脸冷漠严峻,“她现在执意要走,未来那么多意外,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地看护着她。她得学会自己去处理。”
凌宜年还是不明白:“那你直接说担心她被人知道后报复不就行了?或者说你觉着她的做法太冲动——”
魏鹤远什么都没说。
凌宜年叹气,试图劝解好友,好让他迷途知返:“鹤远,你这样追女孩的方法完全错了。”
这句感叹刚出口,魏鹤远便站起来,准备结账离开。
凌宜年叫住他。
凌宜年的表情有瞬间的为难:“鹤远,如果你知道叶愉心和梁雪然之间纠葛的话……可能不会那样说。”
魏鹤远原本已经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复又坐回来:“什么?”
一提到梁雪然的过去,魏鹤远方才的那种冷峻神情渐渐消失。
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男人的眸色幽深,气势逼人。
凌宜年硬着头皮往下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你先前光处理了陈固,也没往其他地方想……我也是听我当初那个女朋友说的。”
“少说废话。”
“陈固找上梁雪然那一阵,正好是梁雪然被叶愉心发动粉丝网暴的时候,”凌宜年说,“反正就是挺惨的,好像原本定下要拿的奖学金也因此被取消了……咳,你也知道,梁雪然的家庭情况一只都不好。那时候叶愉心被评为优秀校友,风风光光地回学校做演讲,梁雪然被她的一些极端粉丝寄死老鼠寄玻璃渣的,对一个女孩来说,真挺恐怖。”
魏鹤远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全然不知。
试图回想当初梁雪然刚刚到公馆时的模样,怯生生的,像是刚破了壳的小鸡仔,看人时候总是带着畏惧的目光。
魏鹤远曾经以为她是怕他。
现在想想,她得是遭受了多少的不公,才会变成那个怯懦的模样。
心脏处骤然抽痛。
而凌宜年并没有发现好友的异样,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咱们就单单说那个陈固啊,他找上梁雪然也不是偶然。是叶愉心主动上门去联系,把梁雪然的照片寄给他……梁雪然妈妈的病史和地址,也都是叶愉心捅给陈固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凌宜年已经觉着有些残忍。
凌宜年是花丛高手,情场浪子,但每一个女友分手后都不会骂他渣,凭借的就是一颗宽容、善解人意的心。
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出,当初梁雪然那段日子有多艰难。
也能深刻理解,梁雪然对叶愉心的恨意。
如果那时候叶愉心没有反咬,没有去找上陈固;现在的梁雪然说不定还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阳光下面。不过被陈固试图欺辱,更不会因此遇上魏鹤远,在他身边留了这么长时间。
魏鹤远面沉如冰。
良久,他开口:“还有吗?”
凌宜年说:“哎呦,忘记和你说两人不对付的起因了。叶愉心不是凭着那一副画稿进的c&o么?后来梁雪然发了个一模一样的,叶愉心说是梁雪然抄的她——”
“不可能,”魏鹤远打断他,“雪然不可能去抄袭。”
凌宜年摊开手:“但当初的人可不这么认为。”
梁雪然没办法拿出证据证明是自己先画的图,叶愉心发动网暴,甚至预谋着把她送到陈固床上。
恰好魏鹤远在那边,直接把梁雪然带走。
“鹤远,”凌宜年下了结论,“不是所有人都能永远保持理智去做好每一件事,我们都不是神,都会犯错。”
当天晚上,魏鹤远拿到了关于那场事件的所有资料。
他从这些资料中,慢慢地拼凑出一个他不曾了解到的梁雪然。
她的另一面。
魏鹤远先前对梁雪然的认知,就是一个娇弱漂亮的小家伙。
初见之时,她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上他,笑的眉眼弯弯,声音清脆干净;第二次,她颓然跪俯在他膝下,卑微地仰着脸,肌肤皎白如雪,那是开到荼靡的惊艳。
第三次,签订协议,她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全程只说了三句话。
“魏先生。”
“我考虑好了。”
“谢谢。”
当初只以为是她胆怯。
却没想到,再这样胆怯的背后,这小姑娘遭遇了什么。
魏鹤远把文件放回去,按着眉心,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毕恭毕敬询问有什么事。
魏鹤远手指叩着桌面,声音低沉:“我女友的画稿被人污蔑抄袭。”
“是梁雪然梁小姐嘛?”
“嗯,污蔑她的那个人名字是叶愉心。”
对方连连答是,试探着问他打算怎么处置。
“为我女朋友正名,”魏鹤远凝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证据找出来。”
今夜,魏鹤远久久不能成眠。
同床共枕这么久,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枕边人其实了解并不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