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让杜明茶轻轻松口气。
自从得知白静吟是沈淮与母亲后,杜明茶与她认真谈了许久。
白静吟并没有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隐瞒,她更没有替沈淮与遮掩,直白地告诉杜明茶,沈淮与身上遗传自于他父亲的那部分近乎变态的执念。
“这种爱会让人无法呼吸,”白静吟这样描述,“你能感受到他爱你,但你会在这种爱中丧失活下去的乐趣,渐渐窒息。”
“作为母亲,我当然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但同为女性,我更希望你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白静吟说,“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我很羡慕你,明茶。”
也正是这位温柔善良的女性帮助,杜明茶才顺利地避开沈淮与这么久,在巴黎过了好长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
哦,不,是自由自在,但经济稍稍拮据的生活。
学姐的建议很正确,isit的学业安排的十分紧张,法国这边的学校又实行的“淘汰制”,想要不落后,必须加倍努力。
杜明茶用热水将意大利面煮软,用热油煎了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又炸了香喷喷、切碎的牛肉丁,她现在在家乐福做兼职,能够以折扣价买到一些在赏味期限边缘的牛肉。
病人应该要补补身体。
准备好饭食之后,杜明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卧室。
姜舒华吃了一大碗,边吃边哭。
这场病把她一直以来的思乡情绪都给勾动出来,她哭了一阵,忍不住给家里面人开视频,叫了一声妈妈,就忍不住呜呜呜地嚎啕大哭。
杜明茶悄悄避了出去。
楼道里,穿着绿色真丝睡衣的萨拉女士若有所思地问:“她怎么了?”
“她很想念自己父母。”
“那你呢?你不想吗?”
杜明茶停了一下,她微笑着说:“也想,不过他们看到我哭的话,应该会比较难过吧。”
萨拉女士笑:“你们真有趣。”
她盈盈袅袅下楼,手腕上喷着淡淡的百合味道香水,背影优雅干净。
杜明茶回了厨房,在小桌子上,默默地吃着加了番茄肉丁的意大利面。
哪里会有不想念家的呢?只是她无从想念罢了。
出国的事情,直到杜明茶坐上白静吟的车后,才给邓老先生打了电话。
这个在她心中并不亲热的爷爷,在听到这消息后,竟然连声音都在发颤,难过地问她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老人家连会也不开了,疯狂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吃的给她送过去。
两人只见了匆匆一面,邓老先生粗糙干瘦地手紧紧捏着她,眼睛中竟有泪:“你这女娃娃,怎么说走就走,和你爹一样……”
说到这里,他叹气:“这让你走之前,都没能认上干爹,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杜明茶说:“幸好没认上。”
要真认了沈淮与,只要在脑海中想一想叫他干爹的画面,都能将杜明茶刺激疯了。
邓老先生给她塞的零食大礼包虽然勉强办了行李托运,但有一些东西过不了法国海关。杜明茶又舍不得丢掉,站在机场,一点一点地往嘴巴里塞,全部吃掉。
和邓老先生分别的时候,她没有哭,但在熙熙攘攘人群里独自吃食物的时候,杜明茶鼻子却莫名的发酸。
她忽然想再叫他一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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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华这次发烧严重,吃了药后虽然暂时退下去,但在半夜里又凶猛来袭。
额头烫的吓人,还在不停咳嗽,干呕。
外面还下着雨,这个时候打不到车,杜明茶不得不去请求萨拉女士,说服她帮助送姜舒华去医院。
“去公立医院要提前预约排队,”萨拉女士说,“只能去私立医院,这里离亨德利医生所在的医院最近,不过他收费高昂——”
“我有钱,”杜明茶抱着姜舒华,一手拿着用冰块毛巾做的简易降温设备,往她额头上贴,“我付得起诊费。”
冰块隔着毛巾冻的杜明茶手指发疼,她仍没有松手。
“行啊,”萨拉女士笑,“原来是个隐藏的小富翁呢。”
杜明茶的确有钱。
她有一张卡,里面存着邓老先生给她打的所有钱……
还有一张,是沈淮与悄悄放在她旧书包中的。
密码是杜明茶的生日,里面存着一笔足以让她在巴黎奢侈生活两年、肆意在香榭丽舍大道和林荫大道挥霍无度的巨款。
这两张卡,杜明茶分毫未动。
但在离医院还剩两条街道时,萨拉太太的车子坏了。
她难得不再保持名媛风度,咒骂一声,低头检查车子。
“医院就在你常去的那家书店旁边,”萨拉女士说,“抱歉,可能你需要扶着朋友过去了。”
名媛不愿意在落着雨的半夜在外闲逛,她上了车,慢条斯理地拿出女士香烟,拨打了警察的号码。
杜明茶谢过了她,好在姜舒华还能自己走,互相搀扶着在这雨夜中往医院赶。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刺耳的车灯打过来,照的杜明茶眼睛睁不开。
强烈光线中,一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黑西装黑裤,杜明茶惊了一瞬,下意识遮挡自己的脸——
“嗯?小小江?”
并不是沈淮与的声音,却有些熟悉,杜明茶再度看,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江玉棋。
江玉棋大步走来,看姜舒华:“她怎么了?”
他看到姜舒华干裂的唇,以及烧红的脸。
“发烧了,”杜明茶说,“很严重。我能——”
“上车吧,”江玉棋一改往日随意的模样,朝她伸手,“我扶着吧。”
杜明茶也不勉强,小心翼翼将姜舒华扶到他胳膊上。
一碰触到江玉棋,姜舒华意识稍稍回转,她昏昏沉沉往江玉棋怀里贴:“儿砸,你不搞事业啦?”
江玉棋没说话,他嫌姜舒华走的慢,直接打横抱起。
杜明茶紧跟其后。
姜舒华已经烧到意识模糊,还在委屈地哭:“儿子,你设计衣服设计好好的,干嘛总是和别人传绯闻啊?你逼的我都不敢当你老婆粉了你知道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江玉棋问:“她说的儿子是谁?”
杜明茶替好友遮掩:“不知道。”
姜舒华又迷迷糊糊说:“江玉棋啊,我的好大儿……”
江玉棋冷静:“我怎么觉着她说的人像是我呢?”
杜明茶不吭声了。
江玉棋:“她平时也这个样子吗?”
杜明茶:“……”
这才只是个开始。
上了车后,姜舒华更是搂着江玉棋,一会叫爸爸哥哥,一会叫儿子老公,杜明茶坐在她旁边,为好友尴尬到脚趾发麻。
要是舒华清醒后知道她对自己偶像做了这种事……
杜明茶简直不敢想象。
好不容易熬到医院,杜明茶先去刷卡交钱建资料——刷了邓老先生打给她的那些钱。
情况特殊,她花爷爷的钱,后期还能努力补上。要是真花了沈淮与的钱,那才叫不像话。
姜舒华情况不太妙,持续高烧,再不送来,有转化为肺炎的可能性。
杜明茶怕她出事,趴在病房里的小桌子上睡了一会。等点滴打完,天渐渐蒙蒙亮,她才起身出去,准备给好友买早餐。
这里离家有些距离,杜明茶放心不下姜舒华,没有回去,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里购买了热腾腾的牛奶。
在面包店前排队买刚出炉面包时,杜明茶裹着黑色风衣,冻的忍不住剁了剁脚,无意间转脸,瞧见沈淮与。
他瞧上去脸颊瘦了些,皮肤愈发白了,像是久不见天日的吸血鬼,眼神浓暗,平驳领西装马甲外是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没有笑容。
就像……变了个人。
杜明茶心惊肉跳,眼看着沈淮与大步进了医院,吓的她忍不住低头,努力将脸遮盖住,内心俱是慌乱。
沈淮与……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来了巴黎?
况且,巴黎这么大,他怎么就精准无误地跑到这里办事?
杜明茶不傻。
她不会觉着这是什么天赐良缘、什么阴差阳错好巧你也生病住院这种戏码。
沈淮与没那么闲,他一直是个目的性明确的家伙。
江玉棋和沈淮与是好友,昨天又是江玉棋亲自送了姜舒华和她过来,那势必是他将两人位置透露出去的……
心烦意乱中,轮到她了。
杜明茶买了一份松软的、有着柠檬酱的面包,拎在手上。
出于谨慎,她从包里翻出许久不用的墨镜,又拿萨拉女士送她的丝巾将脸和头完全包起来——只露出些许脸颊,五官都被包的严严实实。
江玉棋不知道姜舒华住在哪个病房。
这些私立医院收费高昂,也会妥善保护病人隐私。
他们应该不至于问出来。
想到这里,杜明茶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她戴好了丝巾,墨镜,拎着面包,昂首挺胸,进了医院。
就像伪装成猫的老鼠,她也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沈淮与这种来抓她的猫。
白静吟反复提醒过杜明茶,万一被沈淮与亲手抓到,只怕……
后果非常严重。
杜明茶自动脑补了一百本粉红□□站上标注着高h纯肉小黑屋play道具粗口s|m文。
可怕!
刚进了医院,大厅中,杜明茶就看到正与引导员说话的熟悉身影。
沈淮与,和他的助理白修。
杜明茶想跑,但对方已经看过来了。
沈淮与身姿挺拔,他系着杜明茶送他做生日礼物的那条领带,眼神淡漠。
隔着墨镜,杜明茶和他对视。
对方目光稍稍停了一下,便又转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