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的手又伸了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眼,小声说:“爸爸不高兴?”
他温声笑,“怎么会?”
“可是爸爸眼睛红了。”
他连忙眨眼,“爸爸没事。”
小雀年纪虽小,却好似能够体察他的心情,不闹了,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爸爸,不难过。”
他强忍着胸中满溢的哀伤,拍着小雀的背,“爸爸没有难过——对了,过几天爸爸带你去看漂亮孔雀。”
捎上秦却这件事,柏云孤最初没有同意。
临行之前,谢姐已经准备来接走秦却,柏云孤却改了主意。
原因大概是秦却一句——小雀想和叔叔玩。
时隔三年终于回到落雀山庄,秦轩文既感到陌生,又觉得熟悉。
熟悉的是不变的景物,陌生的是自己的心境。
现在才明白,无知其实最轻松。
白孔雀仍旧骄傲,打量了他许久,终于认出他是谁,聒噪地一亮嗓子,将小雀吓成了木头人。
吕伯送来雀食,笑容和蔼,说的是常说的那句,“轩文回来了。”
他对吕伯笑、问好,还未来得及将豆子倒出来,白孔雀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屏,兴致勃勃凑到他跟前,像过去那样啄他的手背。
他想起公园里那位孔雀饲养员说的话,不由得蹲下来,看着白孔雀那圆溜溜的眼睛,近似自语,“你亲近我,是因为柏先生吗?”
白孔雀哪会答话,埋头就在他手心寻豆子。
吕伯却说:“很久没见它这么亲人了。”
这话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他却听出了意有所指。
但吕伯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像位老绅士般颔首,离去。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说的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落雀山庄竟也有几分相似的意思。
秦却很快与白孔雀成了“朋友”,白孔雀频繁开屏,时常追着秦却漫山遍野疯跑。
秦轩文远远地看着,常想如果时间能就此停驻,那该多好。
柏先生没有带别的美人来,他取代了美人,占据着柏先生的床榻。
几乎夜夜笙歌。
时日长久,柏先生没有赶他走。但山上茶花似云,湖边芦苇如浪,连逐渐暖和起来的风都提醒着他——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一日,山庄来了客人。
那人颀长俊美,像翠绿荷塘里绽开的荷花,美艳有,端庄亦有。
他本以为这样的人定是柏先生邀来的美人,不久才知自己判断失误。此人叫何许,和柏先生一样,做的也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鸿雁”是近来异军突起的一支雇佣兵团,何许正是其首领。无怪他不知,明与暗的两端,并非谁都能洞察其变。
何许与柏先生颇有交情,来请柏先生去新建的马术俱乐部一聚。
晴空朗朗,他看着随意谈笑的柏先生与何许,意识到自己真的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