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生了根,破土而出时却那么痛,开枝散叶竟如抽筋扒皮。
他嘴角颤抖,听见自己轻声说:“我听,我听……”
耳边,似乎传来柏先生的呼吸。
他用尽仅剩的力,长长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柏先生,“我听您的话。”
柏云孤笑了,笑得很轻,近似无情,而后再也不看他,转身对单於蜚道:“你们可以走了。”
“柏先生!”他仍是站在原地,话一出口,眼泪就已滂沱。
“嗯?”柏云孤微笑着将刚使用过的步枪拿起来,姿态潇洒,全然不像正在进行一场告别。
“我以后……”他嗓音颤抖得厉害,“我以后还能回……”
“那得看小单的意思。”柏云孤打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愿赌服输,你现在是小单的人了,有什么问题,应该去问小单。”
单於蜚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场对话。
他木然地点点头,转身,向射击馆大门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柏云孤,再迈出一步,又回头……
一段短短的路,于他而言却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如此,就不用离开柏先生。
哪怕只是一步一回头地望着,他也不想真的走出这扇门。
好似一旦走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过去的一切将被一笔勾销。
可是再不愿意,路也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站在门边,外面的光芒倾泻在他身上。他的胸腔满溢着巨大的悲哀,似要将他整个人撑破。
“柏先生。”他轻轻道:“我走了。”
柏云孤笑着点头,“嗯。”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身后的灿阳照得他背脊发热,可是前面的胸膛却冰冷得像是坠入了深渊地狱。
“走吧。”单於蜚终是开了口。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射击馆外的空坝上,他随着单於蜚走了过去。有人为他拉开后座的门,车门关上之前,他最后看了射击馆一眼。
已经看不到射击馆里的柏先生了。
商务车缓缓驶离,射击馆里传来枪声,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烙在他心上,那些射丨出的子弹,将他的心脏轰得千疮百孔。
他的眼泪不再流淌,视野终于清晰起来。山庄里限速,车行驶得很慢。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喉中渐渐浮现一丝甜腥。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车边掠过,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白孔雀站在观赏石上,抻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白,小白……”他也看着白孔雀,喃喃自语。
车越行越远,白孔雀渐渐变小,他挥了挥手,以作“再见”。
白孔雀展翅,在车后紧紧跟随,边飞边鸣叫。
登时,山庄雀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