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枚硬币

玄武要被她这个呆头呆脑的徒弟气笑:“因为你接受不了这种空。”

老人白眉微挑:“上一世你怨气太重,冤屈太大,这辈子你拼了命把自己填满,以为能弥补这些伤口创洞,以为沉甸甸的有安全感,在我看来,顶个屁用,你根本放不下。”

“教你读愿之术,是为了让你聆听读懂人之百性,不要再轻易被一个人困住,重蹈覆辙。结果你呢,游手好闲,两耳一闭,从不观察思考悟出道理,从不领会我的用心良苦。”

玄微梗起脖子:“那你也没告诉过我,我要怎么做啊。”

“还要手把手教啊?上辈子神气成那样,这辈子就这点出息?”

玄微垂下睫毛,不再争辩:“或许吧。”

玄武依旧刻薄:“你就是个不人不兽的东西,见钱眼开,好吃懒做。永远成不了神,成不了我。”

玄微气嘟嘟:“我看貔貅不也见钱眼开?”

“他爹自然管他。”

“根本没管好吗,貔貅混的那么好,成家立业,如鱼得水,我看好得很呢。”

“你要跟他一样吗?”

玄微低头:“我不知道。”

其实她想说,陆晅,一介凡人,好像让她有些安全感了,让她不再那么避世,抵触,暴躁,冷眼旁观,与世隔绝,她的情绪变得丰盈顺和。她曾坚定以为金是聚敛,水是涌流,金石坚固,浪涛翻腾,她藏身其中,就能百折不摧,却没想过能销金为水,介质自通,互益平衡,这种柔软在不卑不亢悄声漫淌。

可她怕一出声就要被师父的吐沫星子淹死。

有所失,有所得。可不就是世间守恒。

可为什么她要被责备至此?是她错了?

“真的是我堕落了吗?”玄微百思不解地掩住脸,她委屈又迷茫。

有泪水从她指缝深处,滴到她腿面。

玄武瞥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她头发:“是你有了选择。”

“你选了人间,天就会听见。你也别怪天,是你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命数里。”

玄微用力揩掉泪水,两眼水灵灵地望向玄武:“师父,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选?”

“我不是你,你不用问我,”玄武起身送客:“你可以回去了。”

——

玄微闷闷不乐了一下午。

直到陆晅回来,她也恹恹蜷腿靠坐沙发里,像淋了雨耷拉在那的小芽。

“怎么了,”她瞒不住情绪,陆晅只看一眼就能察觉,他放下包,跑去她身前:“谁又惹你了?”

玄微抽鼻子:“我被我师父骂了。”

“你师父?”陆晅回身看门,皱眉:“你师父来过家里?”

玄微摇头:“不是,是我去找他。”

“他来杭城了?”陆晅忽然有种要见家长的紧张。

“在金陵。”

他松口气:“哦,”又一下提声:“你去过金陵?就今天下午?往返来回?”

玄微点了下头。

“牛逼。”

他的反应,很像那种女生哭诉烧到39度结果对方却回句666的弱智直男。

玄微登时气血上涌,用手死命推他:“就是你害的!”

陆晅本来蹲着,一下被她怼到地板上,索性坐着不动,任她发泄:“你跟我说说。”

“他说我没长进。”

“瞎说。”

“说我没收获。”

“怎么没收获,我不是收获?”

“说我成不了仙。”

“你现在很好啊,完美,”陆晅扶住她肩膀:“我本来就配不上你,你还要让我多自卑?”

玄微瘪瘪嘴,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那么想飞升,一直都这样想,神仙也很压抑。”

陆晅绞尽脑汁安慰:“对,我估计就跟我们人间公务员一样,真不是有意思的工作。”

玄微没听明白,但面色放晴一些,她也说了一下午的所思所想:“我也想回许愿池,老封闭在家里好浪费我才能啊。”

陆晅:“又要走?”这龟崽子,怎么一天是一出,他都快被弄出心肌梗塞。

“我也想上班,跟你一样。”

男人必须确认:“晚上也跟我一样,会回家的吧?”

“当然,不然我吃什么?”

“行,”他放下心来:“可以,完全ok。”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全力支持,只要别离开他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也要有事业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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