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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杏子还是酸疙瘩,咬一口,能酸倒你所有的牙,酸的你好半天口腔里都没有任何知觉。

但邓翠莲就喜欢吃这种青杏子,而且还是蘸着辣椒面和盐巴一起吃,递给超生一个:“咱超生尝尝,这味儿贼香!”

超生舔了一下:“呸呸呸,难吃死啦,我才不吃。”

“在家里看好你的小画眉,我们去收桃子啦,好不好?”刘玉娟说。

超生看了看早晨升起来的太阳,抱着自己漂亮的小水杯努力点头:“好!”

漂亮的罐头瓶已经到货了,整整2000个,码在厂里,堆的像小山包一样高,邓翠莲负责洗瓶子,拿开水烫瓶子,陈月牙和刘玉娟,负责骑着自行车儿走乡串户收桃子。

仨妯娌分工明确,都不需要外人,厂里的基础工作她们几个就能全部做完。

等到真正产罐头的时候,让贺德民和贺亲民俩兄弟再来帮个忙,这么一小厂子,就说它齐活不齐活?

不说别人,就胡同里那些老城里人们,看着三妯娌出出进进,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还是兄弟多了好啊,看人妯娌心多齐。

而且,贺仝上了五年级,也给转到城里来上学了,已经十三的大小伙子,在等街道的介绍信和城市暂住证,然后就可以去转班儿了,也在厂里洗洗涮涮。

超生是贺仝的好帮手,他干活儿她就递毛币,贺仝擦着罐子时时回头,超生只要看他手里的毛巾一脏,立马递一块儿给他。

“超生,出来玩啦!”七妹一声喊,超生才发现快天黑,到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了。

“我来啦!”超生立刻扔下白毛巾,跟着七妹溜到了罐头厂后面的林子里。

长长的橡皮筋,两头绑在树上,俩闺女一起玩跳皮筋儿,超生跟着七妹,都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还能继续往上数。

七妹的皮筋跳的好,经常有别的胡同的小姑娘来找她一起跳皮筋儿,这不,俩人正跳着呢,突然有个孩子问了一声:“超生,你哥是不是贺小帅?”

超生回头一看,那不好久不见的张福生?

“是啊,你不认识我哥啦?”超生问。

呼啦啦的,林子里钻出一个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大男孩儿:“这就是贺帅的妹妹?来来,咱们看看,长个啥样子?”

七妹刷的一下,手伸开护着超生了:“鲍启刚,你咋跑到我们胡同来啦?”

这个叫鲍启刚的男孩子在林子里踢着树,踩着花儿:“我乐意,咋啦。”

“这树是我们家的,你不能踢,踢掉上面的果子啦,我还等着吃毛桃呢!”超生声儿脆蹦蹦的说。

“小丫头,你是不是想挨打啊,我直说吧,我在这儿等你哥呢,今天就想揍他一顿。”这个鲍启刚说。

超生觉得那不可能啊:“那你会被我哥打死的哟。”

张福生指着又高又粗,又大的鲍启刚说:“小超生,这可不是七八岁的小屁孩儿,这是我们学校个头最高的男生,今天就是找着来收拾贺帅的,你可看着吧,我打不过贺帅,但他能把贺帅贺斌和贺炮一起打翻在地,让他们跪着磕头求饶。”

“谁想让贺帅兄弟磕头求饶?”贺仝端着只玻璃水杯,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鲍启明抬头看见一至少有一米六的大小伙子,皮肤又黑,个头又高,野呼呼的,悄声问:“张福生,这谁啊,看起来不咋好惹的样子?”

“我大哥呀,明天就转到你们小学了,跟你们一起上学哟。”超生一手叉腰,指着贺仝说。

“对不起,打扰了,大哥再见。”鲍启明一秒开溜。

张福生紧随其后,窜的比老鼠还快。

贺仝把超生举起来放在肩膀上,问超生:“他们打你了没?”

“没有,放我下来,我要去踢踺子。”超生挣扎着说。

贺仝给超生灌了一大口水:“去吧,我把罐头瓶挪到这儿来洗。”

一看那个鲍启刚和张福生,就是在学校里打不过贺帅兄弟,跑胡同里欺负家里更小的妹妹来了,贺仝年龄大,啥不懂,还镇不住一帮小混混?

从五月初桃子一下来,源源不断的,刘玉娟和陈月牙俩挑来的,全县最好的水蜜桃或是筐子挑着,或是驴车拉着,一筐筐的,就送进胡同儿来了。

做罐头用的桃子还是青桃,刚运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香味,但是放库房里一堆,那香味儿就发散出来了,本来一个臭烘烘的,臭气熏天的燕支胡同,嘿,现在成了整个百顺街道老头老太太们最喜欢呆的地儿。

味儿香,还干净。

尤其是罐头厂的门前面,邓翠莲移了些花过来,老太太们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哪一株长的那,哪一株马上要开,坐这儿聊天,畅亮,爽快。

只有何向阳,整天神出鬼没,绕着罐头厂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啥。

储了满满一库房的桃子之后,明天就该开火,熬糖水罐头了。

开火这天,按理来说贺译民也该早点下班,一起来帮忙的,因为贺德民的一只小羊,顶多就三十来斤的大小,给村里一户人家的牛踢了一脚,踢破了肚子,眼看活不成,不就得杀了它吃掉?

要宰羊,当然全家就该凑一起吃一顿。

不论大人多可惜那只羊,孩子们一听有羊肉吃,高兴的嗷嗷乱叫,跟眼看要过年一样。

但说的好好儿的按时下班,结果快七点了,贺译民都还没回来。

七个大男孩儿,有六个都跑胡同里窜去了,只有贺钢一个人背着手,在角落里站着。

“怎么不出去跟哥哥们玩儿?”陈月牙揭锅试肉的时候,看这孩子低着头,于是问。

“二婶,那羊,就是我放的时候给隔壁的牛踢的,我妈说了,我不能吃肉,得在这儿一直站着,反省。”贺钢说。

“出去玩去,一会儿过来吃肉,你妈那儿我跟她说。”陈月牙说。

她转身回家,从抽屉里翻了一张十尺的布票,又数了二十块钱出来,刚想出门儿,贺译民回来了,咦,进门嘴里就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毛病!

“你怎么不去罐头厂,今儿咱们的肉炖在罐头厂呢,什么毛病不毛病的,你咋啦?”陈月牙说。

贺译民欲言又止:“没啥大事儿,不过你开抽屉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