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我只是不想自己难看。”陆拾轻声慢语道:“亲兄弟况且要明算账,更何况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顾锦年在那一秒想掐死陆拾,但他想想,又觉得舍不得。
“其实我想谢谢你。”电话那边的人又开口了:“你知道我不是很擅长招呼人,你的招待确实比我周到,帮了我大忙。我不能让你出钱又出力。”
顾锦年想说,我愿意,我就是屁颠屁颠为你鞍前马后。
他当然没敢说,他只是淡淡地质疑了一句:“这就是你谢谢我的方式?拿钱砸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方式。我也知道,你不差这点钱。”电话那边陆拾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在顾锦年心房:“但是你的钱就是你的钱。锦年,你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必要觉得我是在弗你的面子。你的好,我都记得……”
你的坏,我也都记得……
陆拾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顾锦年讲这么多。
自从那天回来,陆拾心里就不那么惧怕顾锦年了。
曾经有段时间,顾锦年坐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呼吸都会变得不畅。可是那两天顾锦年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在陆拾心中变的不再脸谱化。
他变得不再遥远,他不再是陆拾十年里反复描绘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也不是束之高阁遥不可及的珍贵摆设。
他跟他说,别怕,我在。
他跟他说,没关系。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他变得生动立体,亲切可爱。
一跃十年,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如一个条被冰封的河流,冰雪消融后,又开始静静在他的心中流淌起来。
“你叫我什么?”
陆拾正自顾自遐想着,电话那边又忽然传来顾锦年的声音。
“嗯?”陆拾没反应过来,怔了许久:“我刚叫你什么了?”
“锦年。”电话那边顾锦年的声音也变得出奇柔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
陆拾恍然大悟,他竟不自觉这样亲切地唤了他的名讳。
当你心里暗暗揣着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名字就变成了敏感词。你将他揣的越深,这个名字就越是难以启齿。
陆拾不仅没有叫过他“锦年”,就是连名带姓地叫“顾锦年”,他也几乎没有这么叫过。
顾锦年的名字在他嘴里像是一个禁忌,他像是被巫婆下了咒语的小美人鱼,他开不了口。
即便是他们最最相熟的少年时代,他也几乎没有再人群中扬着手高喊过“顾锦年”三个字。
他都是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或者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再把要说的话都告诉他。
一种微妙的感觉,当事人自己也是在多年后才发觉。
其实那时候,顾锦年好像也没有口无遮拦地连名带姓地唤过陆拾。“陆拾”两个字,不是他可以隔着人潮就信口呼来喊去的。
如果他想要跟他说话,他就必须走向他。
这是他们之间微妙的默契,其实对他的情愫自那时已起。只是少年时的顾锦年,没有察觉而已。
“是吗?”陆拾的回忆又开始翻涌,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这会儿有点忙,再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