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允被他强行拽出了门。
康崇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拖着景允,把行李塞进后备箱,把景允塞进车后座,自己随之钻了进去,手脚并用地抱住他,脸往颈窝里拱,头一歪,又睡了。他没办法,也挣不脱,硬是给自己贴了好几层厚脸皮,迎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投来的质疑注视,往椅背靠了靠,寻得一处依托,局促地笑:“劳驾……”
司机一脚油门。
奔赴机场的四十五分钟时间里,在间歇动荡的、平稳行驶向前的车厢内,景允断断续续地睡了一觉,恍惚做了个梦,没多大工夫就被小幅度的颠簸惊醒。他们驶离了飒城市区,渐行渐远。
他又闻见康崇身上的香气,不是头发或衣服上、沐浴露或是须后水,就是人的胴体本身散发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美化和添加,天然且复杂,灵活而馥郁;有甜蜜,也有苦涩,有甘冽,也有腥咸,有纯真,也有邪恶。他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见过,说不清是什么。
假如他肯问陈蜜柑,她一定能替他解惑:这是荷尔蒙的味道。只有喜欢的人能闻见,笨蛋。
到了机场,下客区不准车辆停靠超过一分钟,即下即走,司机不敢多留,好评都没顾得及要就绝尘而去。机场有两个入口,一个国内航班,一个国际航班,格式统一的告示牌底下有些公共区域,互不相识的男人们簇拥着垃圾桶抽烟,康崇被熏醒了,摸摸口袋,空空如也,挺好,打火机待会儿也不用充公了。
周末出行的人多,即便是飒城这种小规模的机场,值机柜台前排队的旅客也有不少,办完手续是两点半,他们朝安检处走,三个入口,每个门排的队伍长度都差不多,康崇随便瞄了一个,手突然被牵住,往后拽了一下,让他驻足。
他转过身,听景允说:“等你回来,咱们俩谈谈吧。”
周遭人来人往,航站楼里响起广播,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含含糊糊听不清楚。康崇望了他半晌,说:“碰一碰还是用舌头?”
景允一怔。他站得僵直,手攥着衣角,透露着窘迫。他仍穿着拖鞋,挽着裤脚,T恤衫上还溅了一滴鲜红的番茄汤,有点洇染开了。
他的嘴唇翕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眼帘抬起耷下,无措地盯着自己露在外的脚趾。
康崇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他微笑着,卸去了所有。
他把行李扔到地上,捧着景允的脸,和他接吻。
“……”
安检口和休息区的人都看过来,压抑着骚动。一个打扮入时、染着金发的年轻男孩儿推着箱包路过近处,吹了声九曲十八弯的口哨。还有人在喝彩,善意的,愉快的。然而景允根本无暇分神,这个柔软、一触即分的浅吻给予他的冲击力是全然相反的巨大,以至于亲完了他还瞠着眼睛,气血上涌,蒸得脖子耳朵都红透了,结巴着说:“你,你到底听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