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渝 孙黯 1105 字 2022-08-24

康崇扫码付钱,放回手机,掏出烟盒,一套动作娴熟连贯,刚把烟头叼在嘴里,被眼疾手快的老板娘一巴掌拍掉。

“你这孩子真是!”她倏地沉下脸,佯作凶恶:“老大不小了,不晓得爱惜身体!少抽一点!”

口头上训斥着,手往柜台底下摸索,塑料袋稀里哗啦响了半晌,她拿出两只黄澄澄、圆滚滚的柑橘,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俩,一人一只。

景允的那只梗上生了片油绿的叶子,他掂了掂,分量感占满整个掌心,坑坑洼洼的表皮外裹了层滑腻的天然果蜡,捏起来能感觉到内部果肉的充实和柔软;凑到鼻子前贴近了闻,清冽的、酸涩的甘甜,好像刚从树上采下来没多久,带着田园中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给,拿着路上吃,饭后清清口。很甜的。”她信誓旦旦,不容置疑:“有了这个就不馋烟啦。”

两个人拿着橘子回家,握在手里走了一路。

景允照例在洗完澡后看书,湿着头发,点亮书桌上的台灯,敞开卧室的窗,动手剥那颗橘子,把白白的橘络小心地捻下来,搁在一整片花瓣状的橘皮上,和茶杯、抽纸一起摆在远离书本的地方。跟大多生活节奏快而浮躁的年轻人不同,他的书桌布置得特别整洁,一目了然,简简单单几样东西,书,笔墨,小型绿色盆栽,甚至没有电脑,因为书桌就是用来读书的,目的单一得近乎纯粹,不放任何与“应当在这张桌子上从事的活动”无关的物件,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他还喜欢写信,摘抄,收集唱片和邮票,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的爱好。回想起他的十八岁生日,康崇利用暑假打了俩月的工,买了张爵士乐黑胶唱片送他当礼物,送完才发现还要买唱片机,穷得当场出离愤怒,景允哭笑不得,还给他一双限量版球鞋。

那双鞋他穿旧了也没丢,至今保存完好,连同鞋盒收在床底;那张唱片景允也从来没拆封,包着报纸塞在书架上,哪怕歌曲早已听过。

今天楼上那家小孩没练钢琴,他早早入睡,一夜安宁,直到凌晨四点被一场梦惊醒,干躺着翻来覆去,再无困意,索性换掉汗湿的衣服,喝了杯凉白开,去阳台上发呆。

凉风裹着水汽,吹拂他的眉眼,天阴欲雨,空中蓄起厚重的积雨云,青灰色的晨雾柔柔罩住半个飒城,远近的风景都瞧不分明。

他在围栏上趴了一会儿,觉得该抽根烟打发时间,又想起自己其实不会。

这天是星期六,一大早康崇就冒雨回公司加班,企图假借工作名义逃避自己遭受多方插手的悲惨私人感情生活,想不到没躲过,母亲一通夺命来电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女方已经在公司附近一家西餐厅等候,无论如何必须去见。

小姑娘先到了,不去确实不合礼数,康崇这么想着,在公司洗手间象征性地梳了梳头,洗了洗脸,凑合检查了一下衣领袖口是否干净,摘掉领带揣进兜里,衬衫胸前口袋的边儿上别着支钢笔,吊儿郎当地去了。

“对不起。”他到了先说:“我买单。”

坐姿端庄的女孩儿小口喝着咖啡,翻起眼皮细细端详了他一阵,直白地回:“喊你来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