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肃雍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他问石涛:“你看这里以前修过吗?”
石涛认真的看了看,“下官—”他一说出口,便被王骞给拐了一下,他又改口,“我看着完全没有修缮过。”
别说是石涛了,就连王骞也看的出来,“您瞧,这周围都不住人了。”
肃雍冷笑:“也不知道是不住人了,还是全部被冲跑了,因为堤坝每年不修,所以朝廷无论省哪里的钱也不会省这里的钱,这一笔笔下来,可不是养肥了许多了。”
修个黄河朝廷可能少则几百万两,多则上千万两,这些拨下来的钱,竟然从来都没有用到正途上。
也难怪那些人要贪了,这可比做生意赚的多多了。
做生意的人家,南来北往到处跑,一年能有几十万已经是生意极好的时候,可这修黄河的钱,一股脑儿的便进了内库,也不过是□□,有的人甚至都不用杀,这些钱就进了口袋。
年年这里的地方官员都会上折子哭穷哭天灾,如今看来什么天灾啊,多是。
连着出去好几天,肃雍才宣布自己的病好了,他准备出去会会当地官员。
王少夫人和石老夫人听如荼转述,都听的直摇头,王少夫人是永定人,体会更深:“其实每年都有不少宁州人往永定跑,可您也知道我们永定多小呀,哪里能容得下那么多的人,所以,每次知府会给馒头盘缠给了让他们去旁的地方,我们这儿还是好的,旁的地方,那些灾民只等着死了。”
“以前大周虽说地方税务常常收不上来,但是却从来不会短这儿的银子,因为都知道黄河的问题是最大的民生问题。”即便像如荼这种不大出门的闺阁女子,以前也曾经听说过。
三人正说着话,却听说此地周知县的夫人过来拜访,其实这也不是周夫人非要过来,而是毕竟有高官夫人在这里,她不来,旁人只会说她不知道礼数。
周夫人心情忐忑,进门先跪地请安,她出身农家,丈夫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知县的位置,夫妻二人平时还是布衣装扮。
说实话如荼看到周夫人也十分惊讶,在如荼眼中,本地这位知县应该是脑满肥肠,其夫人也是个穿金戴银的人,没想到周夫人比她家的粗使婆子穿的还差。
一身褐色的土布衣裳,头上仅仅只插一根银簪子,银簪子上还掉了一大块,跪下来请个安也说的胡言乱语,没有章法。
王少夫人都忍不住道:“周安人,你快些起来吧。您这是说些什么呢,污了我们王妃的耳朵。”
周安人耳朵脸颊通红,“王妃,都是我不好,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还请您不要怪罪。”
“我怎么会怪罪你呢,快请坐吧,你似乎不是本地人呀?”
见如荼问这个,周安人笑道:“我和我郎君都是天府人,天府您知道吗?”
天府在蜀地,如荼如何不知?她笑着点头:“我知道啊,我们家里有个厨子就是天府那边的人,烧的菜辣的很。”
周安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别人提起她的家乡了,她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是啊,我们天府的菜都很辣,或者是麻辣。宁州什么都好,但是宁州人吃面,我们习惯吃米饭,怎么也改不过来。”
“我送你个厨子便是?”如荼不在意笑道。
周安人连忙摆手:“王妃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太爷那点俸禄可养不起,养不起。”
这也太穷酸了些,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不过周安人坚持拒绝,如荼也就不再强求,她放下茶碗,“不知道安人有几个孩子?”
提到这个周安人就抹泪:“我一共养了四个孩子,有俩个没站住,大的回天府做教书先生,大女儿出嫁了,小女儿待字闺中,还有个小儿子如今在读书呢,这宁州自古重嫁妆,我那大女儿一嫁,家就空了一半,小女儿还不知道怎生是好呢。”
方才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石老夫人忽然道:“我生了五六个孩子,也就站住了一个,比起我来你是好多了。”
如荼看了石老夫人一眼,果然人老点,经验也足,周安人跟如荼还有王少夫人这俩年轻妇人说不到一起去,倒是跟石老夫人一来二去的说了不少话,到最后还说不嫌弃的话请石老夫人过去喝茶。
王少夫人和如荼都顶有眼色的说有事不去,周安人松了一口气。
等她走了,如荼笑道:“难怪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是石老夫人厉害。”
石老夫人摇头:“哪里是我厉害,是您和王少夫人一看就贵气逼人,她说一句话都怕被笑话。”
这是不着痕迹的捧了如荼和王少夫人一把,这石老夫人有趣的很。
很快石老夫人便带着些礼品上了周安人的门,按照如荼的意思打探到了周安人她们在天府的老家,石老夫人不明白如荼问这些做什么。
如荼笑道:“我虽然帮不到王爷什么大忙,但是能够把这些小处做好,于王爷有些益处。”
她直接派了人过去天府那边查探,越龙不明白:“王妃是让我们查什么呢?”
“到处查查她家儿子她家的钱。”
越龙领命而去。
说实话,石老夫人还真的挺可怜周安人的,她说:“我去了她家好几次,家里真的穷,她连药都舍不得买,她家那个闺女因为嫁妆少,在娘家也不被看重,她也没办法呢。”
如荼不解:“您说周县令在这里这么多年,真的这么穷吗?”
不可能的事情啊?
石老夫人也不知道了,“我看她手上的骨节,一看就是经常做粗活的,还有去她家里好几次都是那样。”
“是啊,我也派人看着,说他们家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月才吃上一回肉,还是她女儿回娘家才吃,真是让人想不通。”
同样,肃雍那边也是遇到难题了,这位周县令把历年安置灾民,修堤坝的人数,给了多少钱,说的清清楚楚的,肃雍甚至让人一户一户去打听,基本都打听得到,确实修过,还给过强钱,修的地方还能指出来,只不过周县令感叹。
“一修好,等一涨潮就又冲垮了,是真的……”
石涛欲上前说话,被肃雍拦住了,肃雍找人修建堤坝,周县令也跑前跑后,还拿了图纸过来,一切好像非常顺利。
回到府中,王骞疑惑:“这……大人,很难查下去呀?”
周县令家中赤贫,平时周县令穿着朴素的很,小女儿每日都要做针线出去卖,小儿子读书比富户们穿的都差。
肃雍冷笑:“这些都是障眼法,她们现在不过是糊弄我,随便修一修,等我一走,这里依旧恢复成原样,到时候又伸手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