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怀野看起来野蛮又很蠢,看人的直觉却准得可怕,像是野兽一样,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痛点,出手即中。
厉逍和靳怀野交情不长,他们本身性格不合拍,虽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物,也不过点头之交的程度,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时郁高琦的事,两个人才开始有所交集。
之后就如靳怀野所说,为利所趋,两人又谈起了合作,但实际上互相都不大看得惯对方,两个人一碰面,常常说不到几句就针锋相对起来,满是火药味,几次宴会场合下来之后,旁人也都以为他们关系很坏。
厉逍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等一根烟燃完之后,也冷静下来,也消完火了,他收了手机,准备回卧室。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时郁穿着睡衣,正站在卧室门口。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就站到了那里。
厉逍看到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忆刚刚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眼光往下一瞥,先看到时郁两只脚光着踩在地板上,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了,他眉头皱起来,朝着时郁走过去。
等走近一点了,才发现时郁的脸色苍白,眼里也有些惊惶似的,他看到厉逍朝自己走过来,眼珠稍微动了动,然后他突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厉逍的衣摆。
厉逍心里微微一动,低头看看时郁苍白的脸,还有轻微颤动的睫毛,低声地问他:“怎么起来了,做噩梦了吗?”
时郁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刚刚突然醒了,没看到你……有点害怕。”
他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醒来你就不见了。”
他声音沙哑,还带着后怕,每个字都说得很轻,怕被人听见似的,却让厉逍心脏仿佛一下被人揪住,用力地搓/揉,令他觉得又酸又软,还疼得厉害。
他想,这么多年里,时郁有多少次在梦里梦到他呢?梦里的他是温柔还是冷漠,醒来后时郁又是什么心情呢?也是像现在这样,惊惶害怕,或者还有伤心失落吗?
这些都是不能够细数的事情,因为一旦仔细回忆,恐怕汹涌而至的愧疚和心疼就要将人淹没了。
之前的厉逍也不愿意提,他不愿直面沉重的过去,难以承担曾经的伤痕,便想粗暴地全部掀过,一切从头开始——但那怎么可能呢?
人怎么可能只拥有快乐,而舍弃与之相伴的伤悲呢?
厉逍看着时郁揪住自己衣摆的手,他十分用力,攥得指尖都泛白了,但他揪得这么紧,这么害怕,却还是不敢直接伸手捉住他这个人,只敢揪住小小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地挽留他。
厉逍的心都要疼得碎掉了。
他伸出手,揽过时郁的肩,又弯身勾住他的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时郁一下失重,整个人惊呼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四肢都有些僵硬地,就听到厉逍说:“乖,宝贝,抱住我。”
时郁这才手忙脚乱地伸手圈过他的脖颈。
厉逍抱着他走进卧室,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然后自己也一卸劲,压到人的身上。
时郁被压得闷闷地哼了一声,但只是睁着眼睛看他,双手也还勾住他的脖子,没有想要松开,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厉逍绷着脸,说:“首先有一点,一定要和你说。”
时郁看他神色语气都很正经,一下也有些紧张起来。
“以后不准光着脚在地板上踩,”厉逍皱着眉头,语气严肃,说,“不然就像刚刚那样,等着我来抱,你别想下地了,知道吗?”
时郁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思索片刻,然后他有点小心地问:“……真的吗?”
厉逍咬一口他的鼻子,语气凶凶的:“当然是真的。”
时郁哦了一声,这次很乖地没有提出异议。
“还有一点,这个你也要听好,”厉逍捉住他勾住自己脖子的手,认真地说,“如果醒来没有看见我,就找到我,然后像这样抱住我,不要只揪我的衣服,要紧紧地抱住我,知道吗?”
时郁睁着眼睛看他,脸上露出一点点动摇和迟疑的神色,但还是很不自信,他小声地说:“……那你还会甩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