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想干任何一种坏事,都逃离不开他的小心机。
而他凑门上一听,小北个八婆性格,已经跳过去了,小宪也嗖的窜过去了,王旭东一条腿是瘸的,站不起来,得人帮忙,想让顾民扶自己。
顾民却在瞪法典,眼神问:能不能尊重一点?
但突然,厨房里半夏哇了一声,那甜蜜蜜的声音,简直跟灌了一瓶止咳糖浆似的,顾民立刻起身,踱到厨房旁边,还一把扯开了法典,占据了最好位置。
……
而半夏,正在从达云身上发现他别的哥哥们所没有的优点:“哇,二狗哥哥,你的土豆丝切的好细呀。”
达云有点小得意:“原来在福利院,我是我们的大厨师。”
半夏却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呆在福利院,你没跟你妈妈一起吗?”
她完全不了解别后二狗的人生,现在俩人才要聊,要叙旧。
而关于他妈,就说来话长了,当然,达云也必须跟半夏讲一讲。
高六妹出卖了那么多人,还在电视上出镜做过证,东海市有很多人恨不能她死的,所以她后来去了东北,偶尔能得张达云的照片,还得通过达云他叔。
而高家那两条漏网之鱼,也一直在找她,尤其是他有个表哥去南洋贩毒以后,就不停的在追杀高六妹,还曾经有一回,有一个杀手闯进高六妹所居住的院子过,为此,她这些年搬了四五回家。
当然,她不联络儿子,是为了引开枪口,是为了他好。
……
半夏不会做饭,所有的活,基本是达云一个人在干,他手特别快,洗完菜就会迅速把水盆擦干净,煎带鱼之前,还会用厨房纸把带鱼擦干净再下锅。
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达云又说:“前几年我去看过她,还带她去了一趟长白山,她特别开心。”小伙子咬了咬唇,又说:“我当公安
以后还去见过她一回,她也特别高兴。”
他想带妈妈去阿尔卑斯的,但高六妹想去长白山,而且专门带着丈夫的照片去看天池,只因为人们说,到了长白山,见了天池,就能跟爱人白头偕老。
而另一次,他穿着警服去看妈妈。
她是特别高兴,但等达云走了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也许,如果她能和丈夫白头偕老,她都不会那么爱他,怀念他。
可是丈夫死在她最美好的年华,还是被她爸害死的,她就用惩罚自己的方式,记了丈夫一辈子。
但这些不开心的往事,达云就不跟半夏提了。
他又说:“对了,我每回去,她都会跟我说你有多聪明,说当时你跟你妈妈一起去救她,但凡你多说一句,你们都得死,可你一句都没多说。”
半夏本来是蹲在地上捣蒜的,蓦的站了起来:“那当然,我是你妹嘛。”
达云眸子黯了黯,但旋即点头,一笑,又说:“还有你给我的糖,记得吗,摆的那么好看,后来我查过,它和阿尔卑斯山的山形一模一样。”
这个半夏就不知道了:“什么糖,哪里来的糖?”
正好这时达云要煎鱼,半夏躲他身后了:“二狗哥哥,会不会炸锅?”
她和林珺要煎鱼,都是如临大敌的。
“不会。”达云把鱼放进锅里,果然,油滋滋作响,但并没有炸出来。
“哇,二狗哥哥你真的好棒呀。”半夏鼓掌。
达云不动声色,说:“我做椰子鸡有决窍的,比别人做得都好吃,改天等我房子装修好了,你来我那儿,我做给你吃。”
“你今天就做呀,你不知道今天于我多难得,我所有的哥哥都在家呢。”半夏说:“做为交换,一会儿我带你去药研所,免费帮你量牙齿。”
这个诱惑不小呢,免费量牙齿。
但达云说:“不行,你家料不足,改天吧,改天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半夏说:“那你一定要教我,我回来做给我哥哥们吃。”
达云点头:“好!”又说:“到时候我来接你,帮你带着你的狗一起去,我煮肝子也煮的特别好。”
这可太贴心了,半夏因为忙,总没时间遛二黑。
而二黑垂垂老矣,眼看就要断气了,半夏抱不动它,又想带它出去走走,正愁着呢,有人帮她抱二黑,她的开心,无以言表。
外面的哥哥们又不傻,能看不出来吗,在半夏看来,达云是哥哥,可他不动声色的划圈圈,已经在攻城掠地,准备哄走他们的妹妹了。
他们还以为天下太平,敌人却已经在后院里烧杀抢掠了。
顾民的脸色更白了,小宪的皮肤更黑了,法典,好气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气,但他就是特别生气,想来想去,他说:“达云不礼貌!”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小宪说:“他有点卑鄙。”
小北说:“这人心机太深,咱们半夏根本玩不过他,他,不行。”
这时他们又认为刚才对达云太温情了,早忘了收礼时对他的满意和赞许,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个下马威。
法典扭头,看顾民已经回沙发上了,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他心生一计,说:“大哥,半夏还不知道达云就是她那小网友的事,一会儿我们把这事儿抖出来吧,正好给他个难堪!”
小宪和小北几个也是这个意思:“抖出来,咱们必须让半夏认识到一个真实的,有心机的达云,至少让她有个防备。”
要他们哄姑娘,手段也许比这还下作,但有人这样哄他们的妹妹,不行!
这时保姆要进厨房,怕达云听到,顾民赶忙提醒几兄弟:“赶紧坐好,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保姆就跟宋向阳在阳台上聊了会儿,推开厨房门一看,吓一大跳。
今天准备了十个菜,煎炸蒸煮样样都有,要她,得做两个小时,台面肯定也会一片狼籍,这刚来的小伙子手可真够快的,已经帮她弄出锅四五个了。
宋向阳可是嫂子,而且在冲动之下,跟顾宪结婚之后,已经过了很多年,也悟到了很多看男人的道理,不比保姆夸夸夸,她得看看,这小伙是不是干表面工作。
先看地板,不错,没有搞得水尿巴汤,证明他人很利索。
看有洗干净的盘子,她翻过来看背面,不错,既不油也没水,擦的很干净,证明他不是只搞表面工作的人,这时米饭熟了,闸一跳,达云立刻开锅,把米饭扒拉了一遍,又盖上了盖儿。
宋向阳顿时眼前一亮。
电饭锅煲米饭,跳闸以后先拔拉一遍,让饭粒松散,再充分膨胀,口感会比直接蒸熟就吃的更好,他扒完米饭,转手把饭勺洗干净,又擦干,插到了电饭锅上。
那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拉过小姑子,宋向阳说:“嫂子可是吃过亏的,以后甭跟网上的狗谈了,这小伙你必须抓住喽,以后结了婚,你会少吃很多苦头。”
半夏还小,没想过谈恋爱也没想过结婚,给嫂子一声惊的,跺脚了:“嫂子你快别胡说了,达云也是我哥。”
“管他哥不哥的,下手晚可就迟了,除非你想学我,找个甩手大爷。”宋向阳可是泣血之言。
这年头,想找一个习惯性做家务的男人,可不容易!
“出去吧,去半夏卧室里坐着聊会儿,厨房有我。”她这是在跟小宪唱反调呐,直接把人送半夏卧室里去了。
半夏想跟达云交流得多着呢,要问他喜欢读什么书,听什么音乐,全然不顾几个哥哥已经准备好要给达云下马威,就要拉他进自己卧室。
而经过冰箱时,达云扫了一眼,迅速的揭掉了一张便签纸。
进了卧室,半夏要找书,找cd,达云却把那张便签纸递了过来:“这张便签是谁,你写得?”
半夏扫了一眼,说:“我爸,他怕我忘了喝牛奶,贴那儿的。”
达云轻轻的,攥上便签,把它越捏越紧。
半夏不经意扭头,看达云眼眶红红发红,伸手去摸:“你是不是发烧啦?”
“没有,我好着呢,那是什么,你的日记,我能不能看看?”达云问。
啊,日记?
半夏跟所有这个年代的女孩子一样,小时候记过一段时间的日记,还会在日记本里抄歌词,写火星文,日记里面还有很多她沙马特时代的自拍。
要是没有宋向阳说什么对不对象的话,半夏不介意给达云看,他俩年龄差不多,他肯定也非主流,沙马特过,说不定也写过火星文。
但是就在抽日记时,半夏想起二嫂的话,脸蓦的就红了。
她突然意识到,达云跟小民小宪,法典和小北他们不一样。
这时她的心又咯噔一下,因为她在日记里记了很多关于思念二狗哥哥,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一类的话,当天真懵懂的女孩头一回意识到爱情的可能,她就会害羞,会忐忑,会在意对方的看法了。
因为法典总有悄悄看她日记的习惯,半夏怕达云也有,忙把日记全收到了柜子里,锁了起来。
而
达云,攥着那张标签纸,把它攥成了团。
于半夏的亲生父亲顾谨,达云小时候是带着恨的,因为本来他可以跟妈妈一起生活,但是顾谨强烈建议公安局,要将他和妈妈分开的。
达云之所以奋起反抗外公,就是为了能永远跟妈妈生活在一起,最后却被顾谨分开了,他小时候特别想不通,还曾偷偷扒火车,从福利院出逃,想去找妈妈。
那时,他觉得顾谨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而在当时,东海市政府,一个没有落款的人,一直在给他写信,安慰他,鼓励他,让他放下仇恨,努力向上,还让他一定要成为他爸爸一样的人。
也是那个人,资助达云完成了他学业。
而到再后来,等他高中毕业,等他终于能和高六妹见面,他才知道,高六妹躲过了多少次报复和暗杀,这时达云的内心平复了,甚至有些惭愧。
但他并没有把顾谨,与一直以来给他写信,鼓励他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直到此刻,直到他看到顾谨贴在冰箱上的便利签,才蓦然醒悟,原来一直给他写信,资助他读书的那个人,居然也是顾谨。
甚至,当初他来慈心时,在桌子上摆了很多糖,甚至把糖搭成一座阿尔卑斯山的,应该也是他。
是他的强硬手段,帮达云躲过了很多潜在的,被杀的风险。
也是他,虽然不近人情,可也供读他,直到高中毕业,去部队。
达云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变坏的,那年头所有的孩子都在逃学上网扒火车,打架斗殴,但达云从来没有过。
他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从所有东海市的q.q里一个个的猜,谁会是半夏,他干过最坏的事,是跟小民小宪和法典在网络上斗智斗勇。
他在福利院,在学校,在部队,都是最踏实,最勤快的孩子,而这,全得利于有人那么多年,一直在源源不断的给他写信,讲道理,鼓励他。
曾经,他恨过顾谨的蛮横,此时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甚至,本来他认为,自己备给顾谨的见面礼是一份大礼,足够珍贵,可此刻他蓦然发觉,那份礼物比起顾谨曾经给予他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呀,这个可以给你看!”半夏翻到好多小时候照的大头贴贴,把自己和杨过照的那张翻出来,问:“猜猜这是谁?”
“你大哥?”达云反问。
半夏顿时笑了起来:“是杨过啦,《神雕侠侣》看过吗?”
达云也笑了起来:“我还真没想到!”
半夏笑的前仰后合,又不停的翻着:“等我再给你找好玩的。”
到饭点了,顾谨和林珺,这对忙碌的老夫妻才从书房出来了。
刚才关着门,俩人听到了声音了,但因为忙工作,也想让孩子们多处一处,所以没出来,此时出来,看桌子上摆了些东西,再听半夏在卧室里叽叽咕咕,林珺意味深长的看了丈夫一眼,就先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