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半夏,哪怕她在生气,你都觉得她可爱,你都想笑。
但小宪是,哪怕他对着你笑,你都想抽他一顿。
衣服湿了,他没法穿,王剑锋的外套也湿的厉害,没法给他,于是他光着膀子,提着个电脑主机箱,形容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与这个严肃的,古板的场合格格不入。
中央下来的审查委员们,市里的书记们,在此刻鱼贯而出,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宪那有点胖胖的肚腩,和他手里随意拎着的那个主机箱上。
毕竟父子,不用说什么,顾鸿就知道顾谨是来干嘛的,但他无法相信小宪,他一手拎件打湿的线衣,一手拎个机箱,今儿要靠他扳倒东海市的龙王吗?
他能吗?
这时王剑锋说:“各位东海市的领导们,市委常委们,耽误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就好,我们有件事情,必须跟你们做个简单的汇报,这位,顾宪同志……”
魏芳当然也察觉什么了,可他万万预料不到,就是那个有着肥肥的小肚腩,看起来傻傻的憨大个儿,此时已经掌握了他们所有人的秘密。
他还挺从容,也站了起来,人虽在笑,可语气很是不好:“王队长,你们已经在东海市呆了快三个月了,耽误的岂止是十分钟,你们浪费了我们地方政府的财力物力,以及大把的时间……”
“已经浪费了那么多,十分钟而已,书记都没说什么,魏老总您要觉得耽误不起,何不出去,干脆就不要听了?”王剑锋也不是好惹的,反问。
魏芳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丈着你家老爷子在,跟我耍特权?”
书记已经往回折了,不管专案组查到什么,要汇报什么,作为地方政府,这个时间必须给。但魏芳不进去,他还准备用王剑锋和顾谨几人的关系攻击顾鸿。
可他还未张嘴,顾鸿说:“魏老总,您在东海市为官近四十年,真要清政廉明,让人抓不到短处,十分钟当翻不了天吧?”
“顾老……”魏芳还想说。
顾鸿说:“要他们的理由不足以服众,我亲自向上说,专案组今天就撤。”
两厢较量,魏芳不进也得进。
转眼重新进场,要不让小宪上台还好说,偏偏顾谨跟裴秘书去找显示器了,而王剑锋,压根不会操作电脑,所以必须让小宪上。
会议室里此时分座几派,地方政府一派,魏芳一派,顾鸿和从首都来的审计员们则坐了另一派。而小宪,光着膀子,在台上闷头闷脑的找电源,插电脑。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忽而一声嗤,低声说:“红国的伙食应该不错,顾老家这孩子吃得倒是挺胖,肥头大耳,跟个八戒似的。”
一弯腰,小宪那个肥肚腩就更明显了。
顿时台下隐隐,响起一阵笑声。
顾鸿是穿了外套的,他无声起身,脱了外套,上台,披给了小宪。
因为台下全是一帮严肃,古板的老家伙,小宪也觉得自己光膀子不好,爷爷给件外套,他还挺感动,为了尽早穿好,不浪费时间,他赶忙去拉拉琏,接过刺啦一声,拉琏拉到了肚皮的肉肉,疼的孩子在台上捧着肚子转圈儿,呲牙裂嘴。
顿时,哪怕全是一帮老古董,此时也绷不住了。
笑着摇头。
王剑锋都忍不住要哈哈,全场也就只有顾鸿,还能板着脸。
这时魏芳站了起来,说:“已经五分钟了,别磨蹭了,顾宪,麻烦你有话就说,快点,这儿的人不像你一样懒懒散散,是个红色.高干培养的,资本主义的腐败分子,大家都有正事要干。”
虽心里着急,但魏芳的骂人水平是真高。
他这叫先声夺人,把小宪性为红色.高干培养的资本主义,不论他说什么,就不可信了,只要证据不是板上钉钉,魏芳一派就可以继续攻击。
五分钟而已,在魏芳想来,东海市的天翻不了的。
但既他让说,小宪就不客气了。
这时魏芳甚至觉得,他连正儿八经的官腔都不会打,话都不会统筹,他说?
说个屁。
但小宪并非他想的那样,既说是天才,他在学科方面,就必定是擅长的,他是会总结的。
他说:“各位……sir,是这样的,目前海关缉察处进行海上巡逻时,是以检验部门的钢章,加部门专用的验收表来进行检验核验的,所以只要货船拥有这些东西,他们一般情况下就会不再另做检查。而公安和海警要进行细化的突击开箱检查时,因为必须进行航向和位置报备,所以会启用无线电通信,而无线电密码,公安原来和武装部是共享的,直到最近才关闭共享,这台电脑上有几段音频,其中一段里,有人吹嘘,说自己能拿到钢印,专用验收表也是他在管,而他每一天,都能通过武装部,拿到公安的无线密钥,我要给大家展示的,就是这样的录音。”
此话一出,当场哗然。
就一句,一句而已,直截了当,把魏芳多年的秘密摊到了场面上。
顾鸿曾经是搞监察的,比任何人都重视证据琏,他在刚才就明白那个大老虎是谁了。
但此刻,他得知道一件事。他问:“这电脑哪来的,能作为证据吗?”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民营企业家无偿赠送给我们的,是送,所以可以作为有效证据,必要时,他会出庭作证。”这时顾谨抱着显示器进门了。
当然,他可以说服高岗,出庭作证的。
台下继续哗然,继而,随着显示器被插上,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顾鸿点了点头,反问顾谨:“有人能拿到钢印,还管着专用验收表,如果他能从波段上了解公安和海警的动向,那么,正规检查必定会放行,而突击检查,他每一次都能完美绕开,他岂不是等于自己开了个小海关?”
“是的,国家海关只能放行正规船只,但在咱们地方政府,有人私设小海关,放行的全是危险品,毒.品,以及各类珍惜动物,据录音所查,他们甚至往外偷运过活的东北虎,但因舱储条件有限,闷死在了半途。”顾谨说:“这些年偷渡出去的人,不下数万。”
这时台下连呼吸都没有了。
当有人能直接绕开海关,可不是杀人越货,想运什么就运什么。
而小宪好不容易拉上拉琏的夹克,随着他弯腰点鼠标,刺啦一声,拉琏裂开。
恰把个圆圆的肚皮露在射灯之下。
但这回没有人再笑了。
谁都不知道有多少段录音,谁也不知道,此刻在现场,有几个人会中彩。
但时代在发展,科技在完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饶你心机再深,藏的再密,一个年青人,只用个破铁皮箱子,就能把一帮老家伙多年的苦心经营给扒出来。
魏芳终于跌坐回了椅子上,扬头,他直勾勾的盯着小宪,再慢慢扭转脑袋,混烛的,黯淡的,无神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顾鸿,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
他不知道电脑从哪来,更不知道什么叫个音频。
当小宪示意麦克往靠前,开始播放音频时,他脑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但他们家的犯罪事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魏士明在基层,是个小蚂蚱一样的角色,但他管着各个类型的申请表。海关检验处的钢章,他有手段,偶尔可以拿到手的,这时他就可以在空表上盖钢章了,然后,再有武装部共享过来的密码,有本地领导们的放行条,哪怕是专案组的缉私队他们都不怕。
他们肆无忌惮,搞个小海关,给走私犯们疯狂放行。
从厅到派出所,到海警队,上下至少二百号人。
魏芳拥有一个小海关,甚至可以称之为是,一个小型的政府。
而就在今天,那怕再迟十分钟,魏芳就可以赶走专案组的。
此刻,一帮古板的老家伙坐的端端正正,而台上,是个胖到衣服都拉不拢,鼓着肚皮,不修边副,懒懒散散的男孩,他跟魏芳精心培养的,西装革履,谈吐斯文的孙子魏向军完全没法比。
那看上去就是个废物,狗都不吃的东西。
可为什么他就能一杆子撸到底,查到他所有的秘密。
音频,于魏芳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了。
精明如魏芳,他理解不了录音是从哪来的,又是如何存在电脑上的。
电脑于他,是神圣的东西,他甚至连鼠标都不会握。
他就更不知道为什么,俩儿子表面都很乖,私底下却那么不成器,嫖也就罢了,还在嫖的场合,把涉及到身家性命的东西大说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