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歇,阮家在杭州的族人尚四叔已经备好船了,他们带货的船都是经过特殊改造,比寻常船只要快很多。尚四叔这人很会办事,得知蜜娘生辰,特地送了蜜娘一个精美的梳妆匣,另有头面首饰若干。
她娘定二奶奶那里也是收到若干礼物就不再赘述,蜜娘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她房里的针线荷包包括首饰全部登记造册。
便是哪一日取了,也要也要丫鬟做好记号。
丫鬟们也是各司其职,春桃管着钱,夏莲管首饰衣裳,二人错乱不得,又有新买的两个小丫头此时还不能进内里伺候,跟着春桃学规矩。
周氏过来时见她这里收拾的丝毫不乱,不由暗自点头。
“嫂子来了。”蜜娘笑着起身相迎。
周氏调侃:“原本二伯母让我来给妹妹帮个忙,现下看来却是很不必了,妹妹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蜜娘拉了周氏进来坐下,又吩咐人倒茶,方才道:“我不过是先立了规矩,再按照规矩办事就成,这有什么,我可听说嫂子是妙手点金,族里谁不羡慕十一哥娶了个好老婆的。”
周氏和阮十一是姑表亲成婚,周氏性子沉稳,阮十一赤子心性,二人倒是很互补。
“你少夸我了,我觉得你倒是真好,人见人爱的,昨日咱们分别时那位东安侯夫人对你可是分外疼爱呀!”周氏意有所指。
蜜娘笑道:“大概是投缘了吧。不过这勋贵和文官一向是风马牛不相及,就是再好,日后去了京里又是两样了。”
周氏赞同:“就是这个道理。”
说了几句闲话,周氏不禁问蜜娘:“我出自小户人家,不比妹妹。到时候去京里了,也不知道如何行礼,烦请妹妹教我。”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蜜娘知晓周氏虽然家中殷实,但是去京里,日后要跟着定二奶奶应酬。定二奶奶有自己教,也有她平日交际,能够融会贯通,但周氏就怕出错了,到时候她自己丢脸是小,丢了阮十一的脸面就不好了。
因此,蜜娘当即应下。
阮家的船除了必要补给之外,几乎是不做停歇的赶去京里,大家对京里还是很期待的,都盼着早日能去京里。
那可是天子脚下呀!
到了通州口岸后,隆二爷又雇车拉行李这里脚夫轿夫都不少。阮十一带着女眷孩子们在前,隆二爷压后。
蜜娘这比前世要提前两年进京,前世她是为了活下去进京,这辈子她则是为了和家人团聚。
再也不必寄人篱下,她这是去自己家里,心境也大不一样。
阮嘉定置办的宅子在长乐坊里,蜜娘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觉得此地倒是闹中取静之感,爹在信上说这里不是什么贵地方,多是普通官员住的。
进了内城,瞬间热闹起来,阮十一下去问了半天路,刚进长乐坊时,就看到一个着青袍的人站在那里张望。
阮十一欣喜道:“定二叔。”
原来是阮嘉定在此处等着,他也不知道蜜娘母女何时来,因此只要有空就在这里看着,可算是盼来了。
饶是大家平日觉得自己多么坚强,此时亲人见面都泪洒当场。
阮嘉定亲自扶着定二奶奶下马:“可把你们盼来了,我身边就有个不成事的陈七,我们俩这天天晚上愁吃什么好。一盆馒头吃了五六天了,我都吃的泛酸水了。”
他这么说完,大家都十分同情。
宅子是小三进,外边白墙灰瓦,说不出的清爽,内里更是有小园子,还有一汪浅浅的池塘,四处虽然没有雕龙画凤,也没有如何富贵气象,但胜在干净整齐,精巧好看。
外宅忙碌的都是男人们,内宅就是女人的天下。
定二奶奶和周氏都一起忙碌时,她们不约而同的让蜜娘歇着。
大抵她们觉得姑娘家在闺中就是最享福的时候,能够松快自由些,若是日后嫁了人了,可就是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小三进的宅子并不是很大,但他们人也不算多,倒是能安排妥当。
倒座房和出街口挨着,隆二叔带着儿子住下,他现在的身份是阮嘉定幕僚,住在这里也方便。
下人们去王五陈康陈七这些人住在周围。
过了垂花门后,就是二门了,游廊正对着正房并东西耳房,再有东西厢房。
正房是阮嘉定夫妻住,东厢房给阮十一夫妻住下西厢房给玉恒住,另有耳房让丫头们带着玉涵住。
至于蜜娘也是住在后罩房里,后罩房居然是最大的,还独立成院子,这倒是符合蜜娘的心愿。
她但凡有个姐妹也会住的紧巴些,主要是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后罩院就由她收拾了。
“把这里辟一间书房出来,那边亮堂些,摆了绣架。”蜜娘指着屋子,饶有兴致的吩咐着。
“小姐这里家具不是很齐全,赶明儿再让人来打。”春桃笑道。
蜜娘点头,她心道这个宅子绝对不止只花了二百两。
定二奶奶从家里带了米面来,又有腊肉腊鱼鸡蛋这些,陈七带着王五钟氏去买菜,不一会儿,一顿饭就烧好了。
男人们吃酒在前院吃,女人和孩子们都来正房用膳。
大家都肚子饿了,能吃到一顿家乡菜,都狼吞虎咽起来。
酒足饭饱后,定二奶奶让秋菊去处问缺些什么,再行采买之事。她和阮嘉定则说些私房话,果然头一件事情,就是还钱。
“拜见大座师小座师还有同乡,还有吏部的铨郎也要打点,李家公子的贺礼不能少,还有同年上封,再不提官服。主要是宅子…”阮嘉定很是忐忑的看着定二奶奶。
他真的算节约了,早上喝粥,中午在户部用膳,晚上和陈七吃炊饼度日。
“差多少…”
阮嘉定忽觉喉咙有些干:“六,六百两。”
定二奶奶淡淡道:“这也不算多,明儿我就拿给你。”
阮嘉定这才松了一口气,定二奶奶又问他从哪里借的,他笑道:“有专门的钱庄做这样的生意,都是借给我们这些寒门士子,若是还不上了,人家就派人跟着咱们做官,总会巧立名目拿回来的。”
“你好歹也该和亲戚们借,向钱庄借了,日后若是还不上,你岂不是还受那些人辖制?”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不知道这本家的事情。”
定二奶奶问起:“她们家会有什么事情?”
阮嘉定叹道:“皇后娘娘一直无所出,宫里崔贵妃又受宠,她们家正选女孩儿进宫,想替娘娘固宠呢!”
拿了人家的钱,就受制于人,阮嘉定可不想女儿被送进宫里去。
“怎么轮得到咱们女儿,两处公府也不是没有姑娘啊。”
“送一个进去怎么保险,况且他们公府的女儿也自有用处,肯定不愿意全部填进宫里,因此想从我们旁支中选。蜜姐儿这样的容貌性情,别说是我们家,就是放眼天下,那也找不出几个媲美的,因此我就索性不怎么和他家那边走动了。”
次日,定二奶奶就同蜜娘说了,还道:“你爹说进宫也未必是好事,别贪图那种富贵。”
蜜娘却觉得非常奇怪,上辈子她是及笄之后方才上京,后来和周福柔一起被选进宫做女官。